祁赫蒼安慰道:“朕讓你父親進宮,就是為了給他一個洗清冤屈的機會。”
就憑許晏安,做不成此事。
他要借著許晏安的手,將背后的人全部揪出來。
軍需,是他的底線。
他上過戰場,知道將士想打勝仗,靠的就是手里的刀槍箭戟,這東西一旦出了紕漏,丟的不僅是國土,還有他們的命。
就算是許灼華的父親,他也不會開這個口子。
否則,他如何對得起浴血奮戰的將士,如何擔得上天下百姓的擁護信任。
許灼華看到祁赫蒼現在的態度,并不覺得意外。
在朝政大事面前,情情愛愛實在顯得太過蒼白渺小。
許灼華眼中的淚,簌簌往下落,一滴滴都砸在祁赫蒼心上。
可他沒有更好的辦法,一切語言都顯得蒼白,都是他給不起的承諾。
“如果......如果臣妾的父親當真被定罪,那臣妾是不是也成了罪臣之后,還有珊珊,她......”
“皇后,”祁赫蒼將她拉進懷里,緊緊環住她,“朕會讓所有人知道,你先是朕的皇后,其次才是許家的女兒。”
“皇后尊貴,不容世人詆毀。”
許灼華想問,天下悠悠眾口,誰又能一張一張堵得盡呢。
若許晏安當真犯下這種罪行,許家敗落已成定局,她又豈能獨善其身。
世人皆知許晏安有罪,皇后連帶著她的孩子,也會被打上罪臣之后的烙印。
背后之人,手段狠辣,所謀之深。
算準了祁赫蒼不會徇私,織就一張密網,令她無處可逃。
這世上有種奇怪的定律,人越是在低谷,就越是不順。
許晏安還在進京路上,許嘉意的消息先一步進宮。
月初,離京城二百里遠的資縣出現匪患。
那些人都是從北邊逃難過來的,沿路糾集同行,一路乞討,臨近京城,轉而干起了搶盜的勾當。
資縣山林眾多,溝壑水澗縱橫,適宜隱藏。
當地官府出兵數次,不僅沒能繳清悍匪,反倒折損了不少人,這才將折子遞到京城來,請求兵部派兵剿匪。
離那里最近的就是京郊軍營。
許灼華拿住信紙的手,微微顫抖,上面寫的是,許嘉意帶人追進深林,下落不明。
“娘娘,讓奴婢出宮吧,奴婢過去找大公子。”明鳶請命。
跟在許嘉意身邊的暗衛和他走散,許嘉意如今單槍匹馬進山,對面又是窮兇極惡之人,怕是兇多吉少。
許灼華思量許久,搖頭道:“你一個人去,又有什么用,你不熟悉地形,說不定還將自己弄丟了。”
“我相信大公子,他不是好大喜功之人,他能跟過去,想必心里已有勝算。”
等著吧。
眼下,除了等著,她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京郊大營已經派人進山搜尋,不日就會有結果。
想起父親一路上忐忑難安,弟弟又沒了蹤跡,許灼華深深嘆了一口氣。
“娘娘這是怎么了?”燕氏的聲音突然從屏風后面傳來。
許灼華趕緊收斂神色,回道:“剛才去外面走了一會兒,有些累了。”
燕氏走進來,她身后跟著如棠,如棠懷里抱著小公主。
燕氏將小公主抱到身上,挨著許灼華坐下。
“你瞧,剛吃完奶不肯睡,定是想你了。”
許灼華看著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小人兒,臉上不覺帶上了笑。
“讓我抱抱吧。”
許灼華剛伸手,小公主眉眼一彎,就朝她笑起來。
燕氏趕緊說道:“哎喲,咱們小公主是個愛笑的性子呢,喜歡母后抱,是不是?”
許灼華笑道:“這么大的孩子最乖了,不能走不能跑,你帶她去哪兒就去哪兒,等到了安樂那個年紀,滿宮里亂躥,可真是要累死人。”
燕氏臉色一沉,“可不許這么說,小孩子就得好動,她要真的安安靜靜待著,你又得擔心她是不是病了傷了,心里不踏實了。”
對待孩子,燕氏最是耐心。
許灼華已記不得自己小時候是什么樣的,反正許嘉意確實是個不讓人省心的皮猴兒。
整日不是上房揭瓦,就是搗亂闖禍,沒少受燕氏訓斥。
可父親真要動家法,燕氏又舍不得了。
至于許灼華,她對孩子,可能天生就少了些耐心。
小公主身邊一堆乳母嬤嬤婢女跟著,每日就抱到她面前晃一晃,足夠了。
“對了,”燕氏一邊逗著小公主一邊說道:“珊珊已經滿月,我也該回安陽了。”
許灼華一頓。
“母親急什么,陛下都說了,您要是愿意,一直在京城住著都可以。反正宮里和公主府都有您的住處,您想在哪兒住就在哪兒住。”
燕氏笑笑,“哪能呢,我若一直住在宮里,于禮不合,定然有人要說三道四,我若住在公主府,你外祖母和外祖父都不在,有什么意思。”
“更何況,你父親還在安陽,我走了這么久,心里難免記掛他。”
許灼華側過臉去,將眼底的擔憂壓下。
“母親說的有理,只是我和珊珊舍不得你。”
說到這里,許灼華終究沒忍住,落下淚來。
燕氏趕緊抬手替她擦,嗔怪道:“你看你,都是做母親的人,在孩子面前哭,不怕她笑話嘛。”
邊說,燕氏往她身邊靠,將她圈在懷里。
“好了,好了,我的兩個小寶貝,我也舍不得你們,可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
“桃桃,母親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珊珊,否則,我走得也不安心。”
許灼華在燕氏懷里,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一顆心突然就安定下來。
午后,燕氏替許灼華母女掖好被角,悄悄退出內室。
抬頭望去,天高云闊,歲月靜好。
她這一生,有疼愛自己的父母,有愛重自己的夫君,還有孝順懂事的兒女,沒什么遺憾了。
就算豁出命去,她也要保住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