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沒想到,姚楚臨死前,往檀香爐里下了毒藥。
許嘉意將一個繡金線的香囊呈到許灼華面前。
“娘娘,這里面的藥粉,和檀香爐里的藥粉是一樣的。”
“臣已經拿去給蘿蕓辨認過了,當日趙昭儀帶走的,便是這個香囊。”
“另外,姚家的人已經去認過尸了,那日墜落山崖的,正是姚家二小姐姚芊。”
許灼華撐頭靠在扶手上,頗為疲憊朝他揮了揮手。
“這件事交給陸成去辦吧,陛下還沒醒過來,你專心護在他身邊就是。”
許嘉意轉過身,走了兩步又退回來。
“姐姐,是我來得太晚了。”
如果,他能早點發現姚楚手里有毒藥,也許就能早點采取措施,陛下就不會中毒。
許灼華勉強擠出一絲笑,“這不怪你,東西藏得隱蔽,你已經盡力了。”
聽到盡力二字,許嘉意的手指微微蜷起。
他知道,姚楚也派人去找過許灼華。
只是,許灼華沒有過去,才躲過一劫。
見他埋著頭,許灼華安慰道:“我現在沒事,好好的,你也別擔心了,去陛下身邊守著吧,他正是需要你的時候。”
“臣先行告退。”
許灼華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對她而言,一切都已經清楚。
宮里值得姚楚動手的,無非就是昭陽公主。
她低估了自己對昭陽的保護,除非她能拉攏如棠和明鳶,否則是絕不可能得手的。
許灼華稍一細想,便可知全貌。
姚芊發現此事,沒有阻止,一心想面見她,無非是想著立功。
趙尋安也發現了,也許她勸過,但姚楚不肯罷手。
所以,趙尋安才不惜以命相搏。
有了罪證,姚楚便要落個謀害皇嗣,殘害宮嬪的死罪。
其實這也不重要了,光憑毒害皇帝的罪名,便足夠姚家誅連九族。
“姚楚,這世上當真沒有你在乎的人嗎?”
許灼華喃喃自語。
上一世,她到底經歷過什么,才會不惜連累姚氏一族幾百口人命,也要對祁赫蒼下手。
門口響起動靜,如蘭端著托盤進殿,將膳食放在桌上。
勸道:“娘娘吃點兒東西吧,陛下昏迷不醒,您要是再有個什么,別說后宮,就是前朝都得亂起來。”
許灼華喝了一口茶水,壓住心口不適。
她確實吃不下。
舟車勞頓,再加上皇帝中毒,身心俱疲。
可如蘭說得對,她把自己熬死了,也解決不了問題。
而且,如果祁赫蒼醒不過來。
她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她走到桌邊坐下,說道:“如蘭,傳陸成進宮。”
她不能坐以待斃。
朝堂內外不知誰在虎視眈眈,她要先做好準備。
陸成匆忙趕到太極殿,“臣拜見皇后娘娘。”
“陸大人免禮。”
許灼華沒有多言,將一封密信送到他手中。
“這封信,有勞陸大人親自送到鎮南軍,交給大將軍。”
“是,臣遵旨。”
許灼華以為陸成會問幾句,畢竟他是祁赫蒼的近臣,自己私下發令,已是僭越。
可陸成什么都沒問,轉身就走。
十日,給她十日就夠了。
宮里,許嘉意身為御林軍副統領,還能護她一時。
朝堂之內,大長公主余威還能震懾一二。
京郊大營,有外祖父的人可以周旋。
如果......如果祁赫蒼真的死了,只要撐到大將軍回朝,便有希望助她將昭陽送上皇位。
至于希望有幾成,許灼華臉上浮起苦笑。
女帝,可不是那么容易能立的。
這一切發生的太倉促了,無論是她還是昭陽,都沒有做好準備。
用九死一生來形容,也不為過。
可事到如今,除了奮力一搏,她別無選擇。
就這么在漫長的一無所知中等了整整七日——
祁赫蒼終于醒了。
“陛下。”
許灼華第一次對喜極而泣這個詞,有了更深的認識。
此刻,她好像有許多話要說,可又一句都說不出口。
這些天,她的殫精竭慮,她的惶恐不安,竟在看到祁赫蒼清醒的那一瞬間,全都散得干干凈凈。
她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她,離不開祁赫蒼。
“陛下,您以后別再這樣嚇臣妾了。”
“臣妾要被你嚇死了。”
祁赫蒼被她這句話逗得忍不住發笑。
自從生下昭陽,皇后在人前就再也沒有這般失態了。
屋里的太醫宮人,全都垂著腦袋。
假裝聽不見,看不見。
祁赫蒼伸手將許灼華護在懷里,安慰道:“朕知道,朕昏迷的日子,皇后定然辛苦了。”
可不是嘛,他要是再晚醒幾日,還不知要掀起什么巨浪。
又不是只有許灼華一個人盯著皇位,封地的大小王爺各個虎視眈眈,雖不敢輕易離開封地,早就派人快馬入京,在京城打探游說了。
也幸好,祁赫蒼在位的時候,皇權緊握,旁人想要染指,也不是短時間能辦到的。
許灼華抬頭,道:“陛下,臣妾擔心朝中生亂,發了密信送往鎮南軍。”
這封信,算是以她的名義,私下發出去的。
一旦祁赫蒼追究,說是造反也不錯。
許灼華既不想被扣上這個帽子,也不想連累大將軍。
索性先說出來,坦坦蕩蕩反倒不招人疑心。
祁赫蒼頓了頓,“你做得很好,往后要是再遇到這種事,也要先往軍中傳令。”
只要兵權在,京中就亂不起來。
許灼華邊哭邊笑道:“陛下不準胡說,以后再也不會有這種事了。”
她轉頭問太醫,“你確定,陛下的毒都排出來了嗎?”
太醫拱手道:“回娘娘,陛下底子好,經過這么多天的醫治,一旦醒轉,就算痊愈了。”
“賞!”
許灼華下令,所有太醫賞銀三百兩,太極殿所有宮人賞五十兩。
她得讓所有人知道,只要盡心盡力,都是能有回報的。
祁赫蒼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皇后的家底厚,果然大氣。”
接下來的一個月,許灼華住在太極殿,什么事都親力親為伺候著祁赫蒼。
只有祁赫蒼好好的,她和昭陽才能好好的。
但祁赫蒼卻閑不下來。
經此一事,他想清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后宮沒有皇子,他若出事,前朝必定會亂。
當務之急,是要定下儲君。
......
“皇太女?”聽到祁赫蒼的話,朝堂上頓時炸開了鍋。
有人正想說,陛下年輕,大可等有了皇子再行立儲。
可皇帝遇害的事才過去短短一個月,誰知道以后還會不會遇到。
有人站出列來,“陛下,宗室當中不乏優秀的皇室子弟,若陛下實在擔心,大可先從宗室中選一個合適的立儲,將來......”
祁赫蒼冷冷打斷他,“朕又不是沒有自己的親生骨肉,皇位不傳給自己的女兒,傳給別人的兒子,這是什么道理?
丞相??!
大臣??!
這不是自古以來的道理嗎?
可聽皇帝的語氣,看皇帝的表情,好像......好像成了什么大逆不道,有違天道的錯事。
底下的人有點懵了。
皇帝平日挺講道理的啊,怎么今日這么......這么霸道呢。
“咳咳。”丞相邁步走到殿中,朝眾人擺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陛下有心立昭陽公主為儲君,倒也不是沒有先例。前朝成康帝就曾立過皇太女,再往前幾朝,還曾出過啟岳女帝,鴻德女君這樣的人物。”
底下的臣子又議論開來。
畢竟,男人才是正統。
那些特例,本就是反面,就是為了警醒后世,不得讓女人篡權的。
丞相呵斥一聲,“殿上喧嘩,成何體統。”
等底下清靜了,他才道:“立儲之事關乎國本,陛下大病初愈,身體尚未完全康復,此刻不宜討論此事。”
“至于立皇太女的事,陛下可再擱置一番,也可先同太后商議,此事急不得。”
丞相是看著皇帝長大的。
皇帝的性子,他最清楚。
但凡他決定的事,那絕不是一時興起。
也許,他早就開始籌劃,甚至,連五年十年以后的事都已經考慮清楚了。
光憑三言兩語就打消皇帝的念頭,絕無可能。
此事,他得從長計議。
眼下,只能暫且擱置此事,給雙方都留下轉圜的余地。
皇帝那么年輕,只要有皇子,這件事就迎刃而解了。
當務之急,是要選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