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每三年一次出宮禮佛,每次回來的宮宴都舉辦得很隆重。
今年的暢春園,正是花開正盛的季節,園中姹紫嫣紅,十步一景,許多女眷都三三兩兩圍著賞花。
“那是不是太子妃啊?”
女眷中有人指著湖對岸,竊竊私語。
許灼華不在京中長大,就連安陽人,也難得有機會見到她。
自她嫁入東宮,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公眾場合出現。
所以,在一眾京中女眷眼里,對她多了幾分探究和好奇。
當然,其中也不乏看不上她的人,對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能一躍成為太子妃,她們是不服氣的。
“你們說,太子妃到底是不是像傳聞中那樣,腦子不靈光啊,怎么和太子成親一個多月,一次都沒露過面呢?”
“是啊,陳王府之前辦賞花宴,給太子妃下過帖子,她差人送了禮,人卻沒來。就算不是傻的,那是不是也太自恃清高了,當真以為自己攀上枝頭做了鳳凰,就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
“她是大長公主的親孫女,也不算攀高枝吧,只不過畢竟沒在京中長大,論起教養禮數,應當還是差了些。”
“別看她現在得意,前朝又不是沒有例子,太子妃入了后宮,也未必能封后,她是得意得太早了。”
“同為女子,何必說這種風涼話。聽說太子很不喜歡她,成親三日,就搬去了陸側妃房里,一直冷著她,只怕她也不好受。”
“你倒是好心,當初陸宛寧一人獨寵的時候,你不是也牟足了勁兒想入東宮嗎?”
“你不也是嗎?滿京城的閨閣女子,誰不想陪在殿下身側,你敢說你沒想過?”
“好了好了,別吵了,皇后娘娘往這邊來了。”
皇后沿著湖岸往花園的方向走,她身邊跟著許灼華,兩人正說著話。
“太子妃,如今陸氏病了,太子愿意將東宮之權交到你手上,這是個好機會,你務必要抓住。”
皇后說話的時候,臉上一直帶著笑。
她的眼光是沒錯的,別看許灼華不聲不響,看起來又不招太子待見,但短短兩個月不到就把管事權拿到了手,肯定不像她表面看起來那般人畜無害。
皇后在后宮經營多年,某些方面的直覺不可謂不準。
許灼華賠笑道:“灼華年紀尚輕,許多事考慮得不夠周全,幸好府里有劉總管管事,殿下也派了人手相助,才堪堪能穩住局面。否則光是這次宮宴,我便要手足無措了。”
“剛開始不懂也很正常,我也是年輕過來的,當初才入中宮也是手忙腳亂,足足滿了一年才開始游刃有余。”
“你若是缺人手,去內務府挑人便是,至于東宮里頭那些仗著資歷老的,偷奸耍滑的,該撤就趕緊撤了。以前陸宛寧管著東宮,底下人都說她好,她是個不管事也不懂管事的,自然下人們都喜歡了。”
“是,母后囑咐的事,等宮宴結束,灼華就著手。”
“只是,我才入東宮就這般大刀闊斧,知道的人能念我一份苦勞,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針對陸側妃呢。”
東宮的人,該換自然要換。
就算她不出手,太子也會出手。
她當初進銜月殿的時候,特意留了幾個以前的人,果然里面就有陸宛寧的眼線。
后來借著張氏的話,她提點了太子。
短短幾日,那幾個人就沒了蹤跡。
但萬事總要師出有名,她現在不僅要做自己想做的事,還絕不能背上罵名。
皇后聽出幾分許灼華的顧慮,倒也不躲,開口道:“這事簡單,過幾日我下一道懿旨,讓內務府給東宮重新選批新人,有人進自然就有人出,旁人也就說不出什么來了。”
“多謝母后。”
皇后虛抬了手,神色轉瞬之間便嚴肅起來。
“太子妃,我對你好,那你是不是也該拿出點誠意來呢?”
許灼華心頭一凜,回道:“母后有何吩咐,灼華自會全力以赴。”
皇后能提出要求,許灼華的心里反而有了底氣。
俗話說,天下沒有白給的好處,別人給你甜頭,那必然是要從你這里拿走什么。
“哎,”皇后虛虛嘆了一口氣,“我年紀大了,榮華權勢都不缺,可就是一日一日在深宮里熬著,寂寞冷清得很。”
“太子今年二十一歲,膝下無子,這是我和陛下的心頭病。實不相瞞,當初我選你,除了條件合適外,我還找人特意算過,你的命數主子嗣昌盛,讓你入主東宮,也是為了替太子綿延子嗣考慮。”
許灼華心里暗嘆,想不到還有這一番緣由。
但是可惜,她還沒打算這么早生。
“娘娘即便不說,灼華也知道自己的責任。我以后自會規勸太子雨露均沾,無論誰誕下長子,都是我的孩子,請母后放心。”
皇后盯著她打量一番,笑道:“你倒是明白人。”
“不過,還是要嫡出的,才最尊貴。”
“是,灼華明白。我定會努力,讓母后夙愿得償。”
兩個人邊說邊走,此刻已經到了花園。
花園里的一眾鶯鶯燕燕,都趕了過來,齊齊跪拜皇后。
“平身。”皇后抬手。
笑盈盈地看過去,“還得是年輕好啊,就像花圃里的鮮花兒一樣,一朵兒一個樣兒,看著就讓人高興。”
人群中站出來一個鵝黃素衫的女子,約摸十四五歲,一點兒不怯生應和道:“依臣女看,花圃里若是只有玫瑰、鳶尾這些艷麗的花,看多了反倒讓人眼花繚亂,覺得無趣。唯有高貴典雅的牡丹,百看不厭,流芳百世。”
皇后呵呵笑起來。
在座的都聽明白了,這是借著花來奉承皇后呢。
只是,太過粗顯,就顯得俗氣了。
有的顯出鄙夷,有的心生羨慕,畢竟當眾接皇后的話,光是這份勇氣,就不是尋常女子有的。
“你是?”皇后微瞇著眼,發問。
“回娘娘的話,臣女是戶部尚書之女姚芊。”
“難怪,”皇后娘娘笑起來,對許灼華說道:“姚尚書的兩個女兒,本宮早有耳聞,她們一個靜,一個動,被譽為京城雙姝,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行了,本宮走了一圈也乏了,太子妃,你領著眾位女眷賞花吧,本宮在這里,她們也不自在。”
皇后早就過了那個年紀,對于這種阿諛奉承實在厭煩,也不想花費精力看那些小女子孔雀開屏,索性提前退了場。
許灼華陪著皇后出了園子,才獨自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