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灼華今日要去宮里拜見皇后,所以在祁赫蒼起床前,許灼華就已經洗漱穿戴好了。
“娘娘今兒怎么起得這么早,這天兒......”
德喜看了一眼外頭。
才過了寅時四刻(凌晨四點),天黑得跟墨似的。
雞都還沒出窩打鳴,太子妃怎么就端端正正立在屋里了。
許灼華抬腳往外走,唇邊含著一絲笑,隨口說道:“我以前在家便習慣早起,在東宮偷了幾日懶兒,渾身不舒服得很。”
“我去慶云居看看,等會兒回來伺候殿下用膳。”
“是。”德喜彎下身,對許灼華生出些不一樣的看法來。
就如皇后娘娘一般最是講求賢良淑德、寬厚大度之人,也未必能對后宮嬪妃上心至此。
太子妃言行舉止坦坦蕩蕩,既不為彰顯自身品德,更不為討好太子,至誠至善實在難得。
等三人走遠了,如棠才湊到許灼華身旁,低聲說道:“娘娘以后都要這么早起來嗎?日子暖和還行,若是到了冬日,外頭冰天雪地的,娘娘還得保重身體才是。”
許灼華笑了笑。
現在正是她打造人設的時候,到了冬日,怎么都能在眾人心里得一個賢良淑德,勤勉敬業的稱號了吧。
至于熬夜早起這種事,她上輩子早已習以為常。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反正現在睡得早,睡眠時間管夠就行了。
到了慶云居,院子里果然亮著燈。
守門的太監打開門,看到許灼華,先是愣了愣,然后趕緊跪下磕頭。
“奴才參見太子妃娘娘,娘娘萬福。”
“起來吧,”許灼華問道:“內殿的燈什么時候亮的?”
“一宿都沒熄,側妃娘娘想必一宿都沒怎么睡。”
許灼華輕輕哦了一聲。
小太監腦子轉得快,趕緊回道:“斷斷續續都有動靜,奴才守夜不敢放松,都聽著的。”
“你倒是盡責。”
許灼華抬腿進了內院,宮人得了消息早早打開門迎候。
“娘娘萬福。”青枝從屋里匆匆走出來,給許灼華行了禮。
“你家主子如何了?”
“吃過李太醫的藥,好了許多,只是藥味兒沖,總是喝一半吐一半。娘娘擔心影響藥效,晚上睡覺前又加了一次,結果一直不舒服,夜里起來吐了好幾次。”
“剛才把床弄臟了,這會兒正在換洗呢。”
如蘭將簾子掀開,讓許灼華進了內室。
蘇珍瑤正躺在窗前的貴妃榻上,半瞇著眼睛。
聽到響動,才抬眼,便看到許灼華。
她眨眨眼,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姐......姐?”蘇珍瑤支起半邊身子,直到許灼華坐到旁邊,才敢確認。
“大半夜的,姐姐怎么來了?”
她已經好久都沒睡過整覺了,今晚又因為喝多了藥,一直在折騰,全身都有些乏力。
“你好好躺著就是,殿下說了,以后免了你的禮。”
她從如棠手里接過一個木盒,放到桌邊,從里面取出一顆蜜餞遞給蘇珍瑤。
“安陽最有名的特產就是烏梅蜜餞,我給你帶了些過來,若是心頭難受了,就放一顆含在舌下,便能好許多。”
看著蘇珍瑤面色蒼白的樣子,她假裝生氣道:“你這么心急做什么,一口又吃不成大胖子,藥慢慢喝,膳食慢慢進補,過個三五日自然就好了。”
蘇珍瑤含著蜜餞,喉嚨里頓時就舒服了許多。
她拉著許灼華的手,苦笑道:“姐姐是不知道,這感受真是比打在我身上還難受,吃不下去,吐不出來,真是要折磨死我。”
許灼華打趣道:“你這樣的折磨,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還要不到呢?”
蘇珍瑤連連搖頭,“我不要,我再也不要了。”
她自己還沒長大呢,怎么突然就要做母親了。
簡直太可怕了。
“好了,”許灼華拍拍她的手,“我今日還要進宮,就不陪你多說了,以后空了再來找你。”
“你母親今日來東宮,我是趕不回來見她了,我特意交代了劉玉,他會安排妥當的。”
“多謝姐姐,讓您費心了。”
“跟我客氣什么,咱們以后只會離家里的親人越來越遠,若是再不互相照應著,以后的日子還有什么盼頭。”
蘇珍瑤心底又泛起酸澀。
她和許灼華都是家里寵著長大的,許灼華比起自己更為不易。
許家離京城路途遙遠,也不知多久才能見一次家里人。
蘇珍瑤對許灼華除了感激還有同情,暗想著以后定要對許灼華好些,便不算辜負她對自己的真心了。
許灼華從慶云居出來的時候,天邊已經出現一抹亮色,映得周遭景致朦朧隱約,倒不如夜里點燈來得清晰。
如棠和如蘭一左一右護在她身旁。
許灼華一路沒有說話,極為認真看著腳下的路,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實。
進了銜月殿,如蘭去廚房叮囑早膳的事,如棠則陪許灼華去內殿。
“你想說什么?”
許灼華在廊下,放慢腳步。
去慶云居的路上,如棠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早看在眼里了。
如棠也不忍了,徑直跪在地上,憤憤道:“娘娘身為正宮太子妃,關心蘇側妃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奴婢為您感到不值。”
“您在許家的時候,也是夫人捧在掌心里養大的,如今卻要受累照顧她人。送蜜餞這種事讓奴婢去就行了,就算娘娘讓奴婢日夜去守著,奴婢也心甘情愿。”
“但讓娘娘受累,奴婢心里不舒坦,夫人若是知道,不知多心疼呢。”
如棠從小跟在許灼華身邊,自家小姐是如何在蜜罐里長大的,她最清楚。
在她眼里,許灼華生來就是享福的命。
原以為做了太子妃,便是眾星捧月,比以往還要過得矜貴,誰知道還要做這種事啊。
哪個好人家的正妻天不亮就去側室房里照顧人的。
許灼華唇角帶著笑意,將如棠拉起來。
“我知道你心疼我,覺得我不像從前在閨中時那般自在安逸了,一面應付著殿下,一面還要替他照顧別的女人,這個太子妃實在是做得憋屈,是么?”
如棠點頭。
“如棠,我不是在給自己找罪受,更不是在為誰無私奉獻。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在為以后籌謀。”
“所以,你眼里的苦,在我看來不過是離目標更近一步,我心里只會覺得高興,你懂嗎?”
如棠似懂非懂,可這并不影響她對許灼華這番話的信任和認可。
只要許灼華是心甘情愿的,是高興的,那她就算為她抱不平,也不會再多言。
這天地下沒有什么事,比許灼華稱心如意更重要了。
如棠放低聲音道:“娘娘,都是奴婢蠢笨,體會不到您的苦心,奴婢以后不會了,不管娘娘做什么,奴婢都不會再胡思亂想。”
許灼華揉揉她的腦袋。
這個傻丫頭,是真在意她,也是真心疼她,這世上真心難得,她又怎么會責怪她呢。
但如棠有句話說的對。
她若想要陪許灼華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就絕不能停留在以前的認知上。
許灼華決定親自教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