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灼華見他眼神恢復(fù)深沉,慢慢開口,“乳娘想殺我,被我發(fā)現(xiàn)了。”
“我原想替她求情,可她說,若是被我母親知曉,不僅是她,就連她家里人,也會被牽連。”
“所以,我才......”
祁赫蒼克制不住驚訝。
斬草除根這種事,他見過,也做過。
他驚訝的是,許灼華竟然因此背負了多年罵名,卻從未解釋過。
“就為了這個,你從來沒對任何人說出過真相?”
許灼華:“我不敢說,我怕父親和母親知道以后,會為了替我出氣傷害她的家人。”
“殿下,我只對您說過這件事,您答應(yīng)我,千萬不要對別人提起。”
許灼華搖著他的手,哀求他,仿佛這是多了不得的秘密。
“好。”祁赫蒼想起剛才對她的誤會,心里又多了些愧疚。
“那她為什么要殺你,她告訴你誰是幕后真兇了嗎?”
連許灼華的乳娘都能收買,想必此人的權(quán)勢遠在許家夫婦之上,甚至——
連大長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她只說,那人是我們許家和大長公主府都惹不起的,只要我好好待在許家,不要入京,一輩子也許才可得到安寧。”
普天之下,有這種能耐的人不多。
只是,祁赫蒼想不明白,到底是誰會對還未成年的許灼華下手。
或者說,這只是乳娘的一言之詞,也許是為了蒙蔽許灼華,隱藏更深的秘密。
對于這一點,許灼華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六歲那年,原主是在壽安宮出的事。
此事,一定和太后有關(guān)。
而且,她幾乎可以斷定,一定是她看到或聽到了她的秘密,以至于太后冒著風(fēng)險也要追到許家,除掉她。
幸好,這些年宜仁郡主一直將她養(yǎng)在府里,外界又傳言她失去了六歲之前的記憶,神思不明,才讓太后罷手。
眼下她還只是太子妃,想要探查后宮辛秘還很艱難。
只有等到半年后祁赫蒼登基,她入宮為后,才是最好的時機。
而這件事,她也必須要找合適的時機告訴祁赫蒼,她需要他的庇護和幫助。
祁赫蒼:“你上次說想要學(xué)習(xí)防身的武術(shù),等回到東宮,我就派人過去教你。”
“真的?”許灼華的開心溢于言表,“殿下不是說用不著嗎?”
“我以前總覺得自己可以把身邊的人保護好,可總有力所不能及的時候,你若能有幾分自保的能力,我也安心些。”
特別是知道有人想要許灼華的命,那人還在京城,甚至可能在宮里,祁赫蒼就感到后怕。
他低頭看向懷里的人。
此刻已經(jīng)滿心歡喜,全然忘了剛才的險境。
她這樣單純的性子,若沒他護著,該如何在京中生存。
此刻,許灼華埋頭伏在他胸前。
勾起的唇角,并沒有半分喜悅,低垂的眸中也沒有絲毫溫度。
陸宛寧已經(jīng)攀上祁明珠了,光天化日就敢對她下手。
她如今羽翼未豐,雖然并不想和她們爭斗,可眼下機會難得,她一定要抓住,讓陸宛寧徹底出局。
就如當(dāng)年跪在地上求饒的乳娘。
磕破了頭,想讓她留一命。
她偏要殺雞儆猴,讓身邊的人看看,背叛自己是什么下場。
許灼華和祁赫蒼是在深夜回到行宮的。
在路上,他們得知陛下已經(jīng)派人去查過這件事,而且也已經(jīng)查到了真相。
定安侯府的三小姐因愛慕太子,對太子妃心生嫉妒,為了捉弄她,在馬上動了手腳,以至于惹出大禍。
定安侯親自將人押到殿上,那位三小姐自覺有愧,當(dāng)場碰壁自戕。
陛下原想重罰定安侯,在太后的勸說下,念及定安侯大義滅親,太子和太子妃也平安無恙,便減輕了責(zé)罰。
“殿下,可要繼續(xù)追查下去?”陸成在車外隨行,等太子示下。
祁赫蒼端坐在車內(nèi),面色平淡,“不必了,到此為止。”
他的聲音就像此間月色下的湖水,十分平靜,可誰都聽得出來,這湖面下藏著暗流,波濤洶涌。
陸成從不敢反問,更不敢質(zhì)疑,只答了一句“是”。
“殿下。”溫?zé)崛彳浀挠|覺,將祁赫蒼的思緒拉了回來。
“怎么?”
看著懷里的女子,祁赫蒼的神色緩和下來。
他以為許灼華害怕,收緊手柔聲道:“別怕,那女人罪有應(yīng)得,死得不冤。”
區(qū)區(qū)侯府小姐就敢對太子妃下手,實在難以讓人信服。
越是這樣,他越認(rèn)定,此事是祁明珠動的手。
但皇帝已經(jīng)下了決斷,他若執(zhí)意追查,只會在前朝后宮掀起另一番巨浪。
而且,他終究還是不忍,擔(dān)心追查下去會連累到陸宛寧。
想起這些煩心事,祁赫蒼眉頭皺了皺。
“我沒事,殿下不必擔(dān)心。”許灼華窩在他懷里,伸手輕柔撫上他眉間。
祁赫蒼握住她的手腕,“桃桃,這幾日你就住在雍景臺吧,等傷都治好了再回去。”
“好。”
看得出來,祁赫蒼已經(jīng)對陸宛寧生起了疑心。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最為堅固也最為脆弱,好的時候無堅不摧,可一旦有了裂痕,便如冰川驟塌,山河突崩,再也難以恢復(fù)如初。
許灼華要做的,就是把祁赫蒼和陸宛寧之間的裂痕做實,讓它永遠沒有閉合的機會。
至于祁明珠,相信祁赫蒼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不過是時間問題。
馬車停在行宮門口,車門打開,祁赫蒼先一步下去。
才站穩(wěn)就看到陸宛寧孤身站在宮門內(nèi)。
月華色長裙被風(fēng)吹起,額間碎發(fā)也擋住不洇紅的雙眼。
猶記得當(dāng)年她為自己擋下一箭,看到自己安然無恙,露出的便是今日這副神情。
祁赫蒼忍住心頭刺痛,收回眼神,轉(zhuǎn)身朝車內(nèi)伸出手,“桃桃,我抱你下來。”
許灼華探出身子,兩只手臂搭在祁赫蒼肩頭,身體頓時騰空,落入緊實溫暖的懷抱。
“多謝殿下。”許灼華羞澀答了一聲,然后將頭枕在他肩頭。
琉璃般的雙眸望向陸宛寧,眼中笑意像一把利箭,狠狠朝她投擲過去。
陸宛寧十指緊握,強烈的仇恨和窒息感充斥在胸膛,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可她自知,眼下不是任性妄為的時候。
她現(xiàn)在迫切想知道,祁赫蒼對她到底有沒有起疑。
祁赫蒼抱著許灼華大步離開,當(dāng)陸宛寧不存在似的。
只是走到回廊盡頭,轉(zhuǎn)頭留給她一個眼神,帶著幾分失望幾分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