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玉只知道,眼下陸宛寧失寵,自己也得陪她一道被冷落,太后的耐心是有限的,也許還沒等到她動手,自己就沒命了。
她冷哼一聲,眸子閃過寒光,壓低聲音道:“你懂什么,一個奴婢也敢做主子的主。”
喜雨知道,若玉雖然明面上和她一樣是宮婢,可她是太后的人,說不定那日就被抬舉成了主子。
可若她想踩著陸宛寧的身子往上爬,喜雨就不樂意了。
她往前走上一步,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若玉沉聲道:“娘娘如今什么境遇,你知道嗎?一旦新人進東宮,娘娘一沒有家世,二沒有子嗣,若是再失了殿下歡心,那時候才是生不如死。”
“我是有私心,可日后成事,我和娘娘便捆在一處,總比她單打獨斗的強。若是娘娘知道你今日攔了她的路,散雪就是你的下場。”
喜雨垂在身側的指尖瞬時蜷起來。
散雪已經被陸宛寧派人亂棍打死,草席一裹丟到亂葬崗去了。
雖然散雪是做了對不起主子的事,可畢竟和她一起伺候主子多年,她難免會有感情。
想到這里,喜雨也不禁有點退縮。
她松下語氣,提醒道:“若玉,殿下最厭惡的便是旁人算計,若是她知曉你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殿下的怒火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該說的都說了,若是若玉還要一心去做,她也懶得管。
聽到這話,若玉生出半分猶豫。
但轉念一想,如今陸宛寧已受冷落,還有太子妃和蘇側妃在一旁虎視眈眈,她能不能重獲太子歡心還是說不準的事。
若是再不抓緊今夜,她哪還能找到這樣好的機會。
兩個人都站著沒動,也沒說話,似乎都有自己的考量。
“喜雨。”床簾微動,陸宛寧撐起身子。
見陸宛寧被吵醒,喜雨狠狠瞪了若玉一眼,趕緊跑到她身旁去。
其實,早在若玉進來,陸宛寧就醒了。
一開始,她和喜雨想的一樣,并不想在這種時候橫生事端。
可若玉說的也有道理,她如今勢單力薄,有太后眷顧,她在東宮才能坐穩側妃的位置。
之前若玉求過幾次要出手,自己都找由頭避開了。
今夜倒不如順水推舟松一次口,權當給太后一個交代。
以她對太子的了解,若玉想要得手,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而且就算當真得手,只要有朝一日她能重新奪回太子的心,除掉她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她低頭掩住眼底的不屑,開口道:“若是殿下進了偏殿,你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但若是殿下沒來,就當什么事都沒發生。”
若玉心頭一喜,只要陸宛寧肯配合,她就有辦法入太子的眼。
太后說過,太子就喜歡陸側妃溫柔小意的樣子,所以她費了許多時間刻苦練習,只要她想,就能將表情動作做到和陸宛寧分毫不差。
至于旁的功夫,太后也找人特意調教過。
只要讓她得手,保管將太子伺候得舒舒服服。
今夜她打聽過,太子在泰和殿飲了不少酒,這豈不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她福身下去,全然不復往日穩重木訥的模樣,連姣好的容顏都生動起來,“多謝娘娘成全。”
等若玉輕快走出去,喜雨掩上房門,跪在陸宛寧身邊,勸道:“娘娘,殿下心里對您定還有感情,您又何苦冒這個險呢?”
陸宛寧借著燭光,怔然看著喜雨。
“喜雨,你跟著我多久了?”
喜雨一愣,隨即回道:“娘娘及笄那年,太后說您身邊缺個稱心的人,便將奴婢和......奴婢指給您了。”
那時候,太后還不知自己有后頭的造化,只想著將她送到太子身邊,占個位置便行。
所以,這兩個婢子也是太后隨意挑的。
最后卻成了陸宛寧身邊最忠心的人。
見喜雨臉上還有未消的紅印,陸宛寧心頭浮起一陣心疼。
她拿著錦帕在喜雨臉龐擦了擦,“是我不好,不該將氣撒到你身上。”
喜雨眼底包著淚,搖頭道:“只要能讓娘娘心里好受,奴婢任打任罵,沒事的。”
陸宛寧深深嘆了一口氣。
忍不住想,若是那日派去的是喜雨,該有多好。
喜雨心思淺薄,就算受人算計,只怕寧愿以命相抵,也不會做下那等糊涂事。
再者,就算做了,能把散雪留在她身邊也是好的。
散雪有心計,心又狠,這把利刃在她手里用了多年,早已得心應手。
若是散雪還在,她又何至于費盡心機事事都讓自己出馬。
以至于被旁人算計。
陸宛寧閉上眼,朝喜雨揮手,“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
喜雨不解,著急問道:“娘娘,若玉要是胡來可怎么辦?”
“不會的,”陸宛寧躺回床榻,悠悠說道:“殿下不會來的,他不會為了這種小事破戒。”
祁赫蒼從許灼華屋里出來,放慢腳步,走上回廊。
夜色沉靜,仿佛泰和殿的喧囂只是一場過水無痕的夢境。
耳邊,只留下許灼華的低語,時而輕柔,時而熱烈。
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她那樣美好的人,將一顆真心捧到自己面前。
想起從前對她的無視和輕視,對她的誤會和揣測,他就無地自容。
所以,他走了。
也可以說,他逃了。
德喜亦步亦趨跟在祁赫蒼身后,眼看著即將路過偏殿,生怕他腳步一轉忍不住過去。
祁赫蒼的眼神落在那個方向,到底還是沒有停留。
就算是長個教訓吧,讓陸宛寧明白什么話該說,什么事該做,不應該再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了。
若是再闖出什么禍事來,連他也不一定能護住她。
他想起皇后曾經勸誡他的話。
在這深宮當中,沒有家世沒有倚仗的女子,注定艱難。
無寵,自是任人欺凌,螻蟻不如。
盛寵,更是眾人眼中刺,目中靶,但凡行差錯步,就會萬劫不復。
彼時他不是不懂,只是自信地認為,只要他做得足夠好,獨寵陸宛寧,就能讓她一生無虞。
可現在,無論是何緣由造成今日的局面,都在告訴他。
太子,你錯了。
而那些用人命踏出來的血路,才是真理。
若他沒有只要一人的勇氣和決心,過去的事無非是換個時空重新上演罷了。
祁赫蒼下令禁足,也許剛開始是一時氣憤,脫口而出,是陸宛寧的種種變化,讓他想要給她一個警告。
此刻再細細想來,又何嘗不是對她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