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略帶疑惑的眼神在許灼華身上轉了一圈,問道:“尋安,你不是才進京沒幾日嗎,竟與太子妃見過?”
“回太后,臣女前往京城的路上,曾遇到些小麻煩,幸得太子妃娘娘出手相助才解困。”
太后笑了笑,看向祁赫蒼,“那日太子也在么?你和尋安曾在趙太傅門下一起念過書,怎么沒認出來呢?”
祁赫蒼微微垂首,“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趙小姐還小,只是偶爾打過照面,便沒認出來。”
難怪,他那日瞧著她的背影眼熟。
趙太傅的茶道放眼大乾都是頂尖的,他親自教出來的孫女兒又如何會差。
趙尋安朝祁赫蒼福身道:“倒是尋安眼拙,沒認出娘娘和殿下的身份,未能及時道謝,請殿下莫怪。”
許灼華跟著開口,“區區小事,趙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女子孤身在外多有不便,就算遇到別人,我也是會幫的。”
祁赫蒼想起那日兩次見面,未出閣的小姐進京,身邊竟只跟著一個嬤嬤,實在不像樣子。
細想之下,祁赫蒼的眼神一頓,再看向堂下的趙尋安,便多了一絲冷意。
趙尋安心思敏銳,眼角早將祁赫蒼的神色看盡。
卻不知,他對自己的不悅又是因何而起。
她行事一向妥善,若非十足把握絕不輕易動手。
不管是茶樓斗茶,還是在花燈店被人為難,每一步都在她的謀算之中。
該是沒什么漏洞吧。
許灼華端起桌上的茶水,借著喝茶掩住眼底笑意。
哪個好人家的女兒出門,不是前呼后擁,奴仆滿群的,她這么水靈靈地孤身出來,若沒有合適的解釋,就只能是故意了。
她故意,又是為什么呢?
祁赫蒼又不傻,雖然偶爾看穿許灼華的小把戲,只當是夫妻間的**。
但趙尋安又是他什么人,那點小伎倆只會讓他厭煩。
趙尋安坐回座位上,后背已經出了冷汗。
不過短短幾步,她便想清楚前因后果,太子定是看穿了她的把戲。
太子和陸側妃的事,她從祖父那里聽過幾句,原以為太子是性情中人,亦會格外念著舊情。
到底是她大意了。
又或者......
她抬眼看向太子妃,見她斂色端坐,倒是和傳言中高雅端方的形象很接近。
除了那張太過明艷的臉。
無論如何,原先準備好的戲碼不能用了。
她將婢女招至身前,吩咐了幾句。
祁赫蒼在跟前坐著,太后只覺得心里發堵,也沒心思給許灼華找不痛快。
既然禮到了,就沒必要多留。
祁赫蒼陪著太后說了幾句話,就帶著許灼華離開壽安宮。
“殿下今日生辰,必定有許多人等著見您,我去母后宮里,您就不必跟著一道了。”
祁赫蒼朝她松松一笑,“你這人老愛攆我走,我今日就想陪著你,還不許了么。”
“殿下今日生辰,誰還敢拂您的意。”
“哦,你還知道我今日生辰,不知桃桃要送我什么禮?”
祁赫蒼低下頭,伏在許灼華耳側,明明是正經話,被他說出來,帶上一層欲說還休的曖昧。
許灼華抬手輕輕推開他,“殿下又胡鬧,我再耽擱就該誤了時辰,殿下快些走吧。”
“好好好,等會兒我在前殿,要很晚才能再見到你,你若是累了就先回東宮,不必等我。”
“是。”
許灼華行完禮,便轉身往坤寧宮走去。
皇后要給太子選人,那是她的戰場,她得去盯著,可沒有閑情逸致跟太子打情罵俏。
祁赫蒼自是不知許灼華心中所想,卻也知道今日皇后的打算。
剛才,他并非說笑,是存了心想陪著許灼華一起去的。
看著許灼華的背影漸遠,祁赫蒼心頭忍不住生出疑慮。
他的太子妃,到底對他有幾分真心?
她知不知道,這一去要面對什么?
她會傷心難過,還是和母后一樣,心無波瀾替父皇迎來一批又一批新人,將自己當作臣子般冷靜持重,得一個賢良淑德的美名。
坤寧宮。
許灼華去的時候,里面已經有人了。
皇后和一名身穿淺綠色挑絲雙窠云雁宮裝的女子站在桌前賞畫,聽得出來,皇后的心情不錯。
知秋去皇后面前說了幾句,便看皇后笑著轉過頭來,“太子妃快來,承禮剛才畫了一幅畫,你來瞧瞧,畫得好不好?”
女子溫言,立即轉身,“臣女張承禮見過太子妃娘娘,娘娘萬福。”
“起來吧。”
許灼華往前一步,虛扶她起身。
看起來,倒是干干凈凈的模樣,算不得出眾,勝在五官端正,特別是眉眼柔和平順,一看便是極為守禮之人。
許灼華對著自己說了一句,人不可貌相。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瞧著便面善得很。”
皇后笑著回道:“張御史家的女兒,她母親出身肅國公府,這才養出這一身好脾性。”
“皇后娘娘過譽。”對于皇后的夸贊,張承禮極為端莊地福身謝恩。
左都御史是正二品官職,而肅國公更是朝中數一數二的領兵之將,非要論起來,也只在大將軍之后。
這樣的出身,不可謂不高。
看來,這便是皇后屬意的人選了。
許灼華看了一眼鋪在桌上的畫,是一幅山水圖,寥寥數筆勾勒出山水氤氳間,白鶴引頸翱翔的畫面。
端看這樣的畫,便知作畫者心胸高遠。
“張小姐定然親眼見過白鶴,這展翅之姿仿若翩然之間便要躍出這幅畫卷,實在是令人贊嘆。”
張承禮眼底閃過一絲失落,“回娘娘,臣女自幼在京城長大,只見過籠中白鶴,實在可惜。”
許灼華微微挑眉,“我倒是在安陽見過,以前隨我母親去寺廟的路上,有一處掛川瀑布,有兩只白鶴在那里安家,每次都能瞧見它們穿梭其間,好不自在。”
“你雖未親眼所見,但光憑想象就能畫得惟妙惟肖,更是難得。”
張承禮眉眼松動,笑著回道:“不過是看多了畫多了,終究只是紙上的俗物,比不得娘娘親眼所見。”
皇后示意知秋將畫收起來,抬腳坐回椅上。
“承禮,我同太子妃再說會兒話,你母親該是去含章殿了,你也去吧。”
“是,臣女告退。”
看著張承禮行禮,這一招一式真是跟模子似的。
看來,她在張家,也是被約束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