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媽媽面,她還能嘴硬。
這天在車上,蘇夏抱著書包睡了一路,蘇立軍打開后車門,叫了她好幾聲才醒。
冷風迎著腦門吹,扎好的頭發也揉亂了,她胡亂整理了兩下,拿起校園卡刷過門閘,轉頭確認車已經開走了,路都不看,先下意識地往旁邊樹下張望。
深秋,日出變晚。
六點鐘,空氣里有股濕潤的結霜泥土味,小風颼颼涼。
天幕一片昏暗的靛藍,林蔭道的路燈還亮著,一盞一盞向遠方延伸。
許霽青站在最茂盛的那棵香樟樹下等著她,高而薄,雪白的校服外套拉到最上,像是從來沒臟過。
等她走過去了,很自然地接過蘇夏沉甸甸的雙肩包,單手拎著,在她身側向前走。
就這件事她抗議過好幾次,得到的答復始終一致。
許霽青會用一種哥哥當久了的平淡神色低眸,拿她自己說過的話堵她,“不是說想要許皎皎的待遇?”
干嘛啊。
許皎皎還有哥哥手拉手送去上學呢,這個怎么不見他學一下。
今天她格外困,哈欠打個不停,發繩少綁了一圈,高馬尾都變成了低馬尾,眼看著就要散開了。
許霽青多看了一眼,“很困?”
蘇夏唔唔點頭。
上高三之后,蘇小娟擔心她缺了營養,每晚都讓阿姨多給做一頓加餐,花膠燕窩換著花樣補,之前掉了的肉又回來了一點。
從他的角度看,女生側頰有個很可愛的弧度,讓人憐愛,又止不住地想咬一口。
“早睡做不到的話,以后就晚點起。”
蘇夏嘟噥,“那我就見不到你了啊。”
一中校園不大,從校門口到教學樓下,再磨蹭也只能走十分鐘。
眼看著前面教學樓的燈光越來越亮,她又把腳步放慢了一點,位移速度恨不得變成倉鼠跑輪。
許霽青低聲,“就差這一天?”
“就差這一天。”
蘇夏點頭,有點害羞,又有點豁出去的不管不顧,“本來白天就見不到你,過段時間馬上要國賽,你和林瑯肯定又要不知道被關到哪里去集訓,那時候我就連周末都見不到你了……”
“這是我來學校最大的盼頭了,我每天都好想見你。”
她垂著頭,困得睜不開眼,小孩子討糖吃似的嘀嘀咕咕。
許霽青很輕地嘆了口氣,“過來。”
林蔭道旁,圖書館還未開燈,幽幽隱在青黑色的陰影里。
紅墻上是枯敗的爬山虎,高大的梧桐樹傾蓋而下,蘇夏跟著許霽青到了無人的角落,他繞到她身后,手指很輕地擦過她的耳朵,摘下那個搖搖欲墜的發圈。
一瞬,蘇夏的睡意消散殆盡,體溫躥升。
許霽青的手很大,從掌根到指腹都有繭子,穿過發間時偶爾會劃過頭皮和脖頸的皮膚,不重,但這種若有若無的碰觸最是磨人。
蘇夏一動不敢動地站在原地,滿臉通紅,好一會兒,才等到許霽青的手離開,重新開口,“好了。”
許皎皎的待遇還在繼續。
低馬尾重新被扎好,蘇夏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不勒,也沒有奇奇怪怪的鼓包,連發圈上的兔耳朵都被細心調到了正中,鐵絲圈掰出合適的彎折。
樹影暗藍,許霽青的臉背著光,“還困嗎?”
他好看的薄唇像是勾了一下。
蘇夏很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連忙搖頭,眼睛眨了好幾下,想起件日記本上標了好幾天的大事。
“下個禮拜天,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嗎?”
每屆高三一開學,學校都會請攝影團隊提前拍照,準備制作畢業紀念冊。
前兩天早讀,班里挨個傳表格核對個人信息,她看完自己那一行,又把最后一行飛快抄下來了。
許霽青的生日是11.20。
去年她還不知道,就當成是普通一天過去了,今年還有時間好好準備,她想陪他好好過一個十八歲生日。
她不清楚緣由,只記得許霽青有些排斥這一天,特意用了有所保留的問法。
許霽青卻沒什么特別的反應。
他掃了一眼她的臉,“沒有。”
蘇夏松了一口氣,眼巴巴地看他,“那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
“我有個喜歡很久的演員,她正好有新電影當天上線,在江城有點映會,我手抖多搶了一張票,但沒人和我一起去,你陪陪我吧。”
她已經很習慣先條件再獎勵的順序了。
不等許霽青說什么,先自己保證,眼睛亮晶晶的,“下周期中考試出成績,我努力考進班里前二十名。”
許霽青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