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二開始,許霽青沒再回來過。
儲物柜的小貓鎖倒是掛上了,和她那個一上一下,作業照寫不誤。
無論蘇夏來得早還是晚,一坐下就能看見男生熟悉的字跡,一如既往的清爽工整,也不知道學案是從哪搞來的。
就算知道他在還人情,蘇夏還是不好意思了。
六張未來大佬的真跡在手,她有點坐立難安,感覺自己像薅羊毛充了什么一日會員,結果系統錯誤直升了鉆石年卡,竊喜又心虛。
丁老師照舊每天拎人去辦公室喝茶,每次逃脫點名,蘇夏都在慶幸自己當初的沖動——
跟許霽青當同桌,真是太好了。
她給他的都是用錢就能買來的小東西,哪有這種需要一筆一劃寫的卷子寶貴?
思緒放飛了好幾天,蘇夏覺得她之前還是太悲觀。
這年的許霽青遠比她想象中好說話。
表面上冷冰冰,連句謝謝都燙嘴,但答應過她的一件都沒忘。
這是不是就是說……
如果她再接再厲,繼續對他好一點,她剩下這兩年的作業都有著落了?
數學課下課打鈴,蘇夏看著身邊干干凈凈的桌子,夢得很大。
十年后的事誰都說不準。
高中之后還有大學呢,等許霽青未來真的發跡了,說不定早把她忘了。
當不了她的靠山,她現在沾沾光總不過分吧。
蘇夏在心里醞釀了好幾百字夸夸,可一直等到天氣轉晴了,都沒碰上能施展的機會。
-
周四下午,最后一節是體育課。
太陽西斜,不曬,但塑膠跑道被烈日烤了一天,往那一站鞋底都是燙的,跑不了半圈就是一身汗。
蘇夏拉著何苗去了器材室,找到小推車,裝滿排球也不急著走,美美再吹一會兒空調。
四班有兩個體委,男生帶著跑圈出操,蘇夏負責點名和器材——
她這樣的擇校生最難安排,家里有錢有勢,領導囑咐過特別關照,偏偏又是不學習的差生,干什么正經班委都沒法服眾。
班主任煞費苦心,才給她塞進這么一個職位。
蘇夏不在意什么排不排面,她倒是覺得體委挺好的。
能光明正大偷懶,集合時還能嗶嗶吹哨子,挺神氣。
蘇夏這么逃跑圈是老手了,何苗卻是第一次。
女生有點緊張,隔一會看一眼墻上的電子表,五分鐘剛過,就催著她趕緊走了。
器材室小門在體育館一側,正對面是籃球場。
隔著圍網,里面是正在訓練的啦啦隊。
十幾個青蔥俏麗的少女,穿著白色百褶裙,跟著動感的音樂聲蹦蹦跳跳。
一排正中的女生白凈纖細,身姿最為惹眼。
幾乎每個路過的人都忍不住看了好幾眼,走過去了老遠,還有男生紅著臉偷偷回頭。
排球場在籃球場隔壁。
把推車放下,何苗才小聲感慨,“黃薇薇好漂亮啊。”
不等蘇夏答復,又補上一句,“你也漂亮。”
蘇夏笑,“后面這句不說也行的。”
“真的!”
何苗努力找措辭,“我一直都覺得,那些給你起綽號的男生,絕對都在悄悄暗戀你。”
“求求了,我心里更膈應了。”
何苗不說話了,反應過來好友是在開玩笑,倏地漲紅了臉。
她一直覺得蘇夏好看。
以前軟綿綿的,現在更明亮,人還是那個人,但就是不知道哪里變了,就算她是個女生,也忍不住看得心跳怦怦。
其中最明顯的變化,就是蘇夏脫掉了校服外套,不再一直含胸走路了。
體育課多跑跳,從她的視角看過去,女生豐盈柔軟的曲線被短袖襯衫勾勒得格外明顯,扎高的丸子頭跑散了,幾縷發絲汗濕在白膩的耳后,眼眸清亮,皮膚微微泛著紅。
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地害羞。
男生們為什么會對著蘇夏起哄,其實也很好懂。
黃薇薇像是流行情歌mv女主,溫柔無攻擊性的小白花,而蘇夏的漂亮太飽滿了,勾著人去看,又只敢偷偷看,像一枚盛夏的果實。
承認自己喜歡蘇夏,就好像是主動向某種不可言說的遐想低頭,天然地被這個假清高的年紀不齒。
何苗想來想去,又小聲提醒她,“這節課好像是練接發球,夏夏,你最好還是別跳了,我怕會有男生偷看你。”
蘇夏彎了彎唇,“管他們呢。”
她是真不在意。
如果現在還會被這些視線傷害到,那她多出來的這十年白活了。
豪言壯語放完。
真開始接球之后,蘇夏還是沒撐幾分鐘就開始劃水了。
和場邊男生的猴叫一點關系都沒有,純粹是因為虛,還有晃出來的疼。
家里有運動內衣嗎。
好像蘇小娟給她買過,但她覺得不如啦啦隊的細肩帶漂亮,連吊牌都沒拆就壓箱底了。
蘇夏默默嘆了口氣,在心里記下一條備忘錄,沖何苗招手,“我們原地練墊球吧,把老師說的五十個練完。”
何苗連忙應下,“好。”
-
行政樓三層,數競S班。
兩個半小時的國賽仿真題摸底,離交卷還剩最后五分鐘。
夕陽金紅,傍晚的微風吹起窗簾,空氣中只有筆尖刷刷劃過草稿紙的細響。
一中的競賽班模仿的是鄰校的淘汰制,S班A班B班,出賽機會逐級遞減,每周根據小考成績洗牌。
高壓訓練之下,沒人停筆,更沒人抬頭。
林瑯的圓珠筆在紙上劃來劃去,最后一道題翻來覆去讀了三遍,腦漿都快大火收汁了。
他抖了一會腿,翻到前面的空題碰運氣。
眼睛有一下沒一下地往左瞟,看他那位早就扣上筆蓋的同桌。
許霽青答題用的是左手。
字跡有些怪異,能看得出不是常用手。
因為速度慢,能略的步驟都略了,整張答題紙乍一看學渣氣質十足,極有欺騙性。
林瑯被這么騙好幾次了,看一次氣一次。
他又不是那種見了帥哥走不動道的小姑娘,許霽青臉長得再好看,都跟他沒半毛錢的關系。
安省省一了不起啊。
故意放煙霧彈迷惑同桌,其實悄悄做完吊打所有人,他就是看不慣這種裝逼怪。
林瑯做不出題怨念滔天,心里嘀嘀咕咕吐槽著,卻發現身邊那位今天卻很反常,筆桿不再有節奏地劃過答題紙,穩穩做不知道第幾遍檢查。
安靜的人還能更安靜,一點聲都沒有。
他扭頭往許霽青那邊看。
對方居然在走神,側臉輪廓鋒利冷漠,眉眼低垂著,望著窗外的某個點。
看了挺久的樣子。
只是最后那幾分鐘不知道怎么了,很快別開了眼睛,薄唇緊閉著。
臉色很難看,耳朵尖卻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夕陽染的。
下課鈴響,試卷如紙浪刷刷往前傳。
趁他轉身的功夫,林瑯飛速站起身,往他看的方向猛地探了探。
“……”
還當哥們多高冷呢。
不還是在偷看啦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