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在對方眼里會是怎樣的人傻錢多ATM機,蘇夏已經不敢去想了。
【我什么時候說了我要去?】
趙思雨頓了好一會,才又彈了個問號過來。
【……你不去蘭湖去哪?】
蘇夏回,【輔導班,補課。】
對面只把她這句當做不想掏錢的婉拒,拐彎抹角,發了一大堆軟話過來。
蘇夏不想再看,直接把屏幕熄了。
放假回去就是月考,她是真想好好學。
至少得把她十年沒看的課本好好突擊一遍,省得蘇小娟被她的震撼低分嚇到,按頭扭送回文科。
學費多少無所謂,又是何苗拍胸脯推薦的補習學校,蘇夏這回報名很痛快。
最讓她秒速掏錢的是,那家輔導班就開在江大老校區附近。
離音院不遠,樓下就是江大夜市,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碰見許霽青。
體育課的事傳了那么遠,她愁到現在。
就算什么忙都幫不上,去多打包兩碗炒粉當夜宵,也比什么都不做強。
早飯上桌,蘇夏邊吃邊翻許霽青給她寫的一摞學案,全神貫注。
蘇小娟托著臉看了一會,沒忍住揉了揉她一鼓一鼓的臉蛋,“看看這愛學習的小模樣,誰能信這是我蘇小娟的女兒。”
“筆記你自己整理的?怎么一會好看一會潦草。”
蘇夏被她揉得唔唔叫,誠實地搖頭,“那肯定不是。”
蘇小娟去翻名字,“那是誰,何苗?”
蘇夏含糊其辭,“我同桌,新轉來的數學競賽生,你不認識。”
學案翻到底,是許霽青最早寫的那份作業。
一行黑筆的批注橫在白紙頂上,字跡清秀,蘇小娟多看了兩眼,扯扯嘴角,“哦,又是一個小男孩。”
“羨慕人家學習好可以,不許再給我移情別戀啊。”
蘇夏服了,“你想哪兒去了。”
許霽青高中能和她談戀愛?
別說喜歡,他現在不討厭她,就已經讓她很感動了。
-
放假正是小吃街最忙的時候。
林月珍把泡好的粉放好,接過許霽青遞過來的菜,分門別類地倒進保鮮盒里。
老筒子樓沒電梯,許霽青扛著東西一趟趟往下運。
最后一桶油放完,林月珍愧疚地看過去,“現在放假了,我帶著皎皎出攤,你能和同學出去玩就多出去轉轉。”
“不用,和他們不熟。”
許霽青隨手拽起黑T恤的領口,擦了把滴落的汗,“下午有節課要上,順便帶許皎皎去吃肯德基,昨晚和她約好了。”
林月珍怔了一下,“大城市管得那么嚴,你現在還沒成年,怎么帶課?”
“不是機構,主教練家的侄子。”
許霽青說,“錢不多,但沒抽成,以后有了國賽成績能接更貴的。”
話音剛落,蘑菇頭小姑娘已經從樓梯口噔噔噔跑出來,一身嫩黃色的小裙子,背著自己的小書包和水壺,手里還抱著個更大的黑包。
能進市區玩,許皎皎興奮極了,搖搖擺擺地往許霽青身上撲,“哥哥!我把你的東西也拿下來啦!”
“這么有勁兒。”
許霽青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發,翻出外套穿上。
女人還在原地站著。
他側過身道別,“我們先走了,有事電話找我。”
林月珍從圍裙兜里掏出兩張零錢,欲言又止,“這你拿著,今天天熱,皎皎的身體走不了太遠的路……”
“我們搭地鐵去,許皎皎有交通卡。”
許霽青把錢推了回去。
女人有些尷尬地頓了頓,帶點愧色,“那你們晚上早點回來,注意安全。”
許霽青應了聲,給許皎皎把遮陽帽正了正,拉著她向外走了。
余光里,林月珍鬢發點點早白,秀美的眉眼還在凝望著他。
還在安省讀初中時,他就沒再搭車上過學。
老房子離學校近些,走路就能到。
后來許文耀欠了一屁股的賭債遠走高飛,娘仨為了躲人只能租房住,近二十站的公交路,許霽青一直是早起跑過去的。
林月珍只當他是節儉,但他有自己的秘密。
在暴力中長大的孩子,不需要跟誰學壞,疼痛早已是本能的情緒出口。
鄰里街坊用憐憫又可惜的目光看他的時候。
許文耀失手打聾了許皎皎的耳朵,酒醒后砰砰磕頭,扇自己巴掌發誓的時候。
林月珍一次一次地哭著保證,再也不原諒他的時候。
為了許皎皎的聽力康復費用,在冷庫搬貨累到睡著,差點凍死也沒人來接的時候。
許霽青都試過自殘。
可他天生冷情冷血,就算是傷害自己,時間一長,也開始理智地計算得失。
劃自己一刀能換來什么?
是日子會好過一點,還是他會更快長大?
人窮到極致,不會把身體當做工具,而是僅剩的資源。
他除了自己一無所有,任何不必要的傷口都是無謂的損耗,愚蠢至極。
壓抑到極致的那一年,許霽青開始跑步。
安省在內陸,深冬的寒風干冷刺骨,鉆進肺里都像帶著鉤子。
那種心臟劇烈搏動的窒息感逐漸代替了刀片,每當喉間漫上腥甜的鐵銹味,他才會覺得自己還活著,沒那么想死了。
可惜肌肉會生長,心肺也會變得強韌。
原本的跑程不再讓他有類似的身體反應,許霽青跑得越來越遠,直到來了江城,這個習慣也沒斷過。
學校里這幾天傳聞沸沸揚揚,說他的手臂是自己劃的,還坐過牢。
張建元不放心,放學后硬是留了他許久,說要把這件事壓下去。
許霽青不在意,甚至喜歡這些流言帶來的清靜。
可蘇夏呢?
她說不怕他的手,給他貼過藥膏,送過巧克力,擦過食堂油膩膩的桌子。
一旦知道了真相,就算是脾氣這么好的女孩子,也會躲著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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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夏報的是數理化基礎班。
下午一點開始上課,一小時一節,中間各有十分鐘休整。
她是花了大價錢的至尊學員,補習班格外重視因材施教,按測試成績分完小班,和她同一間教室的幾乎全是差不多成績的藝體生。
少男少女打扮得都挺光鮮,上了課一個比一個困。
蘇夏也困,但因為眼睛還努力睜著,被迫成了全場mvp。
每科老師都格外關照,十分鐘必被點名提問一次。
腦子被迫超額運轉了一下午,四點半放學,蘇夏頭發都被自己揉得亂糟糟的。
眼前發暈,肚子咕嚕叫。
本來還想去許霽青家的炒粉攤吃飯,現在餓得怎么也走不動道了,給蘇立軍發了條短信,背上包就去了同樓的肯德基。
一頓炸雞漢堡暴風吸入,可樂下去了大半杯,人稍微平靜了點。
扭頭一看,臨窗的高腳凳上,一個挺眼熟的黃裙子小姑娘坐在那喝牛奶,手里還在翻圖畫書。
是上回在夜市見過的許皎皎。
小孩注意力集中不了太久,許皎皎看了一會書就走神了。
一雙淺棕色眼睛咕嚕亂轉,和蘇夏的視線撞上,臉紅紅地抿抿嘴,五根小手指張開,靦腆地朝她揮了揮。
這是還記得她呢。
上輩子好歹給人當過幾年大嫂,雖然不怎么盡職,但蘇夏對這小孩有種莫名的責任心。
周圍環顧了一圈,都沒見許霽青人影。
她背上包走過去,很自來熟地在小丫頭對面坐下。
“你哥哥呢?”
小丫頭聲音細細的,往遠處的一指,“哥哥在當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