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祖師指點后的半個月里,蕭辰?jīng)]有再刻意修煉,而是像藏劍祖師一樣,每日認(rèn)真地掃地、擦拭書架。他的動作很慢,很專注,仿佛手中的抹布和掃帚,便是他劍道的延伸。每一次拂去塵埃,都是一次“收”與“藏”的演練。
他的氣息變得愈發(fā)內(nèi)斂,整個人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普通,就像一塊被歲月磨平了棱角的頑石,靜靜地躺在山澗里,毫不起眼。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頑石之內(nèi),正孕育著何等驚人的鋒芒。
這日清晨,一聲凄厲的鶴鳴劃破了天劍門的寧靜。一只渾身浴血的信鶴,搖搖晃晃地從云端墜落,最終砸在了宗門議事大殿前的廣場上。
守護(hù)信鶴的弟子連忙上前,從信鶴腳下的信筒中取出一枚染血的玉簡。靈力注入,一道焦急萬分的神念投影在半空中:“秦師兄為掩護(hù)我等,被‘小血屠’及其黨羽圍困于斷魂谷,身受重傷,危在旦夕!血屠妖人布下血煞大陣,我等無法靠近,懇請宗門速速派遣長老救援!”
消息一出,整個天劍門為之震動。
秦?zé)o憂,內(nèi)門弟子中的佼佼者,為人正直,天賦出眾,是宗門內(nèi)少數(shù)幾個始終對蕭辰抱有善意,并堅信他清白的摯友。三年來,他沒少暗中接濟(jì)和保護(hù)蕭辰。
藏經(jīng)閣內(nèi),正在掃地的蕭辰動作一頓。他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閣樓,望向了議事大殿的方向。雖然相隔甚遠(yuǎn),但那股熟悉而焦急的神念波動,他感受得一清二楚。
無憂出事了。
他放下掃帚,快步走上三樓。藏劍祖師正坐在窗邊,悠然地品著一杯粗茶,仿佛早已料到他會來。
“要去?”祖師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
“要去。”蕭辰的回答斬釘截鐵,“我欠他的。”
“宗門之內(nèi),派系林立。與‘小血屠’有勾結(jié)的那一脈,定會從中作梗,拖延救援。等你宗門的長輩們商議出個結(jié)果,你的朋友,怕是已經(jīng)涼透了。”祖師陳述著一個殘酷的事實。
“所以我自己去。”蕭辰的眼神平靜而堅定。
祖師終于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他從蕭辰那普通到極致的外表下,感受到了一股即將噴薄而出的、被“藏”與“收”淬煉到極致的劍意。
“你的劍,不該只藏于閣中。”祖師點了點頭,表示應(yīng)允,“去吧。”
“謝祖師。”
蕭辰再次一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轉(zhuǎn)身下樓。
他離開藏經(jīng)閣,一路向著山門走去。消息已經(jīng)傳開,許多弟子都在議論紛紛,有人擔(dān)憂,有人幸災(zāi)樂禍,卻無一人敢私自下山。
就在蕭辰即將踏出山門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是林風(fēng)。
此刻的林風(fēng),臉色陰沉,眼中帶著怨毒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他身后跟著幾名狗腿子,顯然是刻意在此等候。
“蕭辰!你這個廢人,宗門重地,豈是你可以隨意進(jìn)出的?”林風(fēng)厲聲喝道,試圖用這種方式來掩蓋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上次演武場的恥辱,讓他對蕭辰恨之入骨。
蕭辰的腳步?jīng)]有停下,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眼前之人只是一團(tuán)空氣。
被如此無視,林風(fēng)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他面色漲紅,怒吼道:“我跟你說話,你聾了嗎!給我站住!”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蕭辰的肩膀。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蕭辰衣衫的剎那,蕭辰終于有了動作。
他沒有拔劍,甚至沒有用那柄竹劍。他只是將并攏的食指和中指,化作劍指,對著身前虛空,隨意地一劃。
這個動作,輕描淡寫,如同文人墨客在宣紙上寫下第一筆。
沒有劍光,沒有劍氣,甚至沒有一絲靈力波動。
然而,林風(fēng)卻如遭雷噬,整個人僵在原地。他身后的幾名跟班,也全都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一縷斷發(fā),從林風(fēng)的額前,悠悠飄落。
緊接著,一道細(xì)微的血痕,從他左邊的臉頰上緩緩浮現(xiàn),一滴血珠,順著臉頰滑下,滴落在地。
“啪嗒。”
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林風(fēng)的心頭。他能感覺到,那道無形的劍氣,是貼著他的頸邊大動脈劃過去的。只要偏離分毫,此刻的他,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
極致的恐懼,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憤怒和怨恨。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倒在地,面無人色,身體抖如篩糠。
蕭辰自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身影飄然而去,消失在山門之外的云霧之中。
他的修為,或許還未完全恢復(fù)到當(dāng)年的巔峰。
但他的劍心,他的劍道,經(jīng)過三年的沉淀與祖師的點化,已然是當(dāng)世絕頂。
這一次下山,他不僅要救回?fù)从亚責(zé)o憂。
更要讓那些以為“驚鴻劍”已經(jīng)折翼的仇人們,重新憶起三年前,被那道白衣劍影所支配的恐懼。
新的傳奇,自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