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經結束后，方丈便離開了氣勢恢宏的大殿。

眾人慢慢散去，有的又去討粥喝了，有的則去求簽了。

顧千凝昏昏欲睡了一個時辰，瞇著好幾次，這會兒終于不困了，她精神抖擻的站起身，拉著沈晚棠往外走：“阿棠，咱們去吃法真寺的齋飯吧，他們這里的素菜樣樣好吃！”

沈晚棠點點頭，剛要答應，就聽身后的顧千寒淡聲道：“我要去求簽，你們兩個可要去？”

沈晚棠和顧千凝齊齊回頭，兩個人全都意外的看著他，異口同聲的問：“你要去求簽？”

顧千寒看看妹妹，再看看沈晚棠，總覺得她們兩個就算做同樣的表情，問同樣的問題，好像也是妹妹看起來傻，而沈晚棠看起來聰慧伶俐。

但他的目光并沒有在沈晚棠臉上停留，他更多的還是看向顧千凝：“我還從未求過簽，想去看看，你們兩個都求過，可有什么經驗傳授給我？”

沈晚棠和顧千凝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議。

顧千寒怎么會求簽？

他不是對這些東西向來不感興趣嗎？

他今天來法真寺，難道就是為了求簽？

沈晚棠一肚子疑問，但一個也不能問，她率先搖頭：“我確實求過簽，但也沒什么經驗，我感覺，好像全憑運氣。”

顧千凝也搖頭：“我求的全是下下簽，我要是教了你我的經驗，你豈不是也只能求到下下簽？”

顧千寒卻淡淡的道：“那你就更應該告訴我經驗了，這樣我也好避免求到下下簽。”

顧千凝瞪他一眼：“顧千寒，你這是在故意笑話我嗎？我告訴你，這里的簽根本不準！說不定還被人動過手腳，不然我怎么可能這么倒霉，根根都是下下簽！”

顧千寒微微挑眉，原來她不傻，還知道懷疑簽子被人動過手腳。

當然，他不可能承認，他答的從容而淡然：“法真寺佛祖在上，肅穆莊嚴，方丈大師更是正氣凜然，誰敢在佛門凈地在簽子上動手腳？不想活了嗎？你求的全是下下簽，就證明某件事不該做，這是佛祖在提示你，你卻不知好歹，懷疑佛祖。”

他說的義正言辭，顧千凝不禁低下了頭，她心虛的道：“沒，沒啊！我沒懷疑佛祖，我就是……就是有點難過，我從來沒有聽說，誰來求簽根根都是下下簽的，我感覺，我感覺佛祖多少有點針對我……”

顧千寒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別胡說八道的，佛祖是在庇佑你，不然也不會提示你了！我去求簽了，你想去吃齋菜，那就去吧，我一會兒去找你們。”

他說完，便帶著小廝走了。

顧千凝捂著被敲疼的頭，小聲問沈晚棠：“阿棠，你想不想去看看我二哥求的什么簽？”

沈晚棠很誠實的點頭：“想。”

顧千凝笑了起來：“走，咱們跟著他！反正我是再也不求簽了，看看我二哥求簽就行了！而且，我很好奇，他是要求什么？”

沈晚棠也笑了：“其實我也好奇他要求什么。”

顧千凝一邊拉著她往外走，一邊道：“我覺得，二哥求的可能是姻緣！”

沈晚棠搖搖頭：“我覺得應該不會，你二哥看著不像是看重姻緣的人，他求的可能是平安。”而且是顧氏全族的平安。

“哎喲，這你可就看錯了，我二哥外表看著冷酷淡漠不近人情，實際上啊，他很重情，他要是喜歡上一個人，就會不顧一切，他甚至不在乎對方是否成……”

顧千凝看看沈晚棠漂亮的臉，到底還是把“婚”字給咽了回去。

她不敢說的太明顯，不然被沈晚棠發現二哥喜歡的人是她，以后就尷尬了。

心里憋著一個大秘密，顧千凝頗有抓耳撓腮的感覺。

沈晚棠自然不知道顧千凝正憋的難受，她還在笑著否定顧千凝的說法：“你二哥是天才般的人物，對俗世情愛怕是并不看重，否則他早就成家了。”

上一世，顧千寒就沒有成家，除了柳南詩，他也從未跟哪個女子傳出過特別的關系。

重活一世，他背負顧氏滅族的血海深仇，怕是更沒有心思顧及什么姻緣了。

雖然顧千寒搶過蕭清淵的妾室丫鬟，但沈晚棠總覺得他是另有所圖。

沈晚棠和顧千凝跟著顧千寒進了求簽的大殿，看著他筆直的跪在蒲團上，認真的搖了簽筒。

“啪嗒”一聲，一根簽子掉了出來。

兩個人立刻湊上前去看，然后就都愣住了。

下下簽。

顧千凝之前求了太多下下簽，她對這種簽已經有了某種恐懼，一看到顧千寒竟然也求了下下簽，她心頭猛的一跳：“二哥，這簽……”

顧千寒看到下下簽卻并沒有意外的表情，他只是微微皺眉，但很快眉頭就松開了。

他拿起簽子站起身，聲音一如既往的漠然：“我去找方丈解簽，你們可要一起去聽聽？”

顧千凝很意外：“二哥，你求到了下下簽，怎么好像一點兒都不難過？”

顧千寒沉默片刻，說了實話：“因為我有心理準備，我今日所求之事，本就難以達成。”

“二哥求的是什么事？”

顧千寒沒說話，他忍不住看向了沈晚棠，他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痛楚。

顧千凝見他看沈晚棠，不由又問：“二哥求的可是姻緣？”

“不是。”

“啊？不是？？”

顧千凝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二哥不求姻緣，還能求什么？而且他既然求的不是姻緣，那看沈晚棠做什么？

顧千凝不明白顧千寒看沈晚棠的原因，但沈晚棠自己卻能猜到幾分。

她想，顧千寒求的一定是顧家的安寧，他之所以看她，是因為上一世，他窮途末路的時候，她答應了他的請求，替他保住了他年幼的侄兒侄女，為顧家保留了最后一點血脈，她也是他上一世臨死前，見到的最后一個人，她甚至是那個親手送他上路的人。

而今，他求到了下下簽，也許，這預示著顧家的結局不會改變，顧家人還是會死，他也會死。

強大如他，也會痛苦，也會難以承受這樣的結果。

他看她，只是下意識的想尋求一絲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