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寒聽的心中一動，幼稚？似乎確實有那么一絲幼稚的味道。

可皇帝一把年紀了，自然不會做這么幼稚的事，但太子卻有可能。

但如果這封信是太子偽造的，那上上輩子，父親謀逆的那封信，也是太子偽造的！

他一直以為，那封信是皇帝偽造的，就是為了等太子登基后，助他除掉顧家。

不過，其實到底是誰偽造的信，已經不是那么重要了，因為結果都是一樣的，而他和顧家都承受不起這樣的結果。

顧千寒淡漠的看著顧榮昌：“信即便不是皇上偽造的，也是太子偽造的，目的自然不是為蕭清淵出氣，也不是為了惡心我，而是為了借著折辱阿棠，來打壓顧家。”

顧榮昌皺起眉頭：“太子？太子秉性純良溫和，我說什么話他都聽，待你也一向和氣，怎么會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父親不信？”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此事定有蹊蹺。太子向來向著咱們顧家，因為他知道，咱們國公府是他最大的倚仗，雖然他偶爾也確實有些許不滿，嫌我管的太多，但我畢竟是他親舅舅，他還是知道親疏的。”

顧千寒其實知道父親現在的感受，因為他從前也是一樣，信任太子，認為他們跟太子是一家人。

在顧家沒有滅門前，他跟太子的關系其實還不錯，因為太子表現出來的樣子，也確實可以稱得上一句溫潤君子，是個和善的儲君。

雖然偶爾對顧家有不滿，但太子在很多事情上，都向著顧家，向著顧榮昌，他對顧千凝就更不必多說了，噓寒問暖，貼心照顧，顧千凝但凡對什么東西多看了一眼，第二日，那樣東西就會送來顧家。

所以，顧家沒人把太子的那點兒不滿當回事兒，畢竟，顧榮昌這個當舅舅的確實強勢，太子這個外甥有些許怨言，再正常不過了。

皇帝不愿意讓顧家再出一個皇后，可太子還是娶了顧千凝，讓她做了他的太子妃，后來，也確實讓顧千凝做了皇后。

顧千凝嫁給太子九年，沒有生出孩子，但太子從不說什么，群臣上書讓太子納妾，太子力排眾議，堅持不納妾，不要通房。

當年，連父親母親都急了，甚至顧千凝自己也很焦灼，想要抬身邊的丫鬟給太子做妾，可都被太子擋回去了。

他說，他只要阿凝一個就夠了，他頂著巨大壓力，安撫顧千凝，安撫父親母親。

很長一段時間里，父親母親和妹妹幾乎都在感念他的恩德，覺得他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兒。

沒有人會懷疑這樣的太子，顧千寒也沒有。

所以顧家天降大罪，被扣上謀逆的帽子滿門抄斬時，沒有人反應過來這是怎么回事。

“父親若是不信信是太子偽造的，盡管去查便是了。”

顧千寒神色冷漠：“您久居高位，見慣了太子對您的附和奉承，已經察覺不到太子對您和顧家的殺意了。如果這件事能讓您察覺到異樣，也勉強能算作一件好事。”

“不過，太子今日能偽造阿棠給蕭清淵的信，他日就能偽造您謀逆的信，到時候您再察覺到異樣，可就晚了。”

顧榮昌惱的拍桌子：“你胡說什么！你現在翅膀硬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話都敢往外說了？！”

“這就大逆不道了？我還有更大逆不道的事要做，就怕父親不敢聽！”

顧榮昌哪里會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他又驚又懼的捂住了發疼的心口：“你這個孽障！你這是要害死顧氏全族！我告訴你，不管你想干什么，你都要給我停下來！這不是兒戲！”

“我也沒有把它當兒戲，我是賭上身家性命在搏一條活路！”

“混賬！！這是什么能賭的事情嗎？你自己想死，我不攔著！但你不能讓顧氏全族陪你一起死！”

“不，我可以死，顧氏全族也可以死，但是，阿棠不可以死！”

“你！你說什么？！”

“因為她原本就不屬于這場死局，是我硬將她拉進來的，她今日受罰，也是被顧家牽連！皇上不好拿你我開刀，便拿阿棠一個弱女子開刀！倘若他是明君仁君，絕不可能做如此卑劣無恥之事！”

顧榮昌臉色十分的難看，他知道沈晚棠在兒子心里很重要，可他沒想到沈晚棠在兒子心里會這么重要！

他輔佐皇帝這么多年，能不知道皇帝不是個仁君嗎？哪個仁君會將兄弟幾乎屠戮殆盡？哪個仁君連駐守邊關出生入死的將士也要懷疑打壓？哪個仁君會重用宦官和錦衣衛？

可皇帝不是仁君，太子將來肯定是啊！

只要輔佐好太子，不就行了嗎？

謀逆？這是把顧氏全族的腦袋都懸在了刀刃上！

但顧榮昌知道，兒子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想必早已經下定了決心，他絕不是臨時起意，也絕不是說說而已。

顧榮昌心跳的厲害，掌心都在出汗：“千寒，你冷靜些，你也說了，棠兒不可以死，可你的所作所為，豈不是置她安危于不顧？”

“她嫁給你，就是為了跟著你一起掉腦袋的？今日她突然被叫進宮里受罰，也是個意外，我這不是一聽說她被叫進宮里了，怕她受委屈，立刻就去撈人了嗎？”

“你好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顧家有我撐著，出不了事。”

“噢，還有你大哥，他是太子伴讀，如今雖然只是四品官，但馬上就升三品了，等資歷熬夠了，就能順利進入內閣，掌握實權！”

“將來等你妹妹再嫁入東宮，坐上太子妃的位子，顧家就更加安穩了，到時候你和棠兒生個孩子，和和美美的過你們的閑散日子，不好嗎？”

顧千寒眼睛泛紅，突然大笑起來：“父親以為我不想過閑散日子？以為我吃飽了撐的帶著阿棠跟我一起冒險？”

顧榮昌見他笑意不達眼底，笑的莫名悲愴蒼涼，愣住了：“千寒，你——”

“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是他們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