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勝利剛送走貴客,正揉著眉心,一回頭就看見了女兒,臉色瞬間大變!
他幾步沖過來,壓低聲音,又驚又怒:“玉娥?!你……你什么時候躲在那里的?!你都聽見了什么?!”
胡玉娥抬起臉,眼中沒有了平日的天真爛漫,只剩下一種近乎偏執的堅定光芒。
她直視著父親,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爹,我聽見了。那個……‘女兒’,讓我去吧。我愿意嫁給那個秀才。”
“胡鬧!”胡勝利氣得胡子都抖了起來,斷然拒絕,“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這些事是你能摻和的嗎?
那是王爺布的局!是火坑!你給我聽好了,不管你剛才聽到了什么,都給我爛在肚子里!”
“爹!”胡玉娥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豁出去的執拗,“我想去!我一定要去!你要是不答應……”
她眼珠一轉,竟開始耍賴,“我就帶著咱家的家丁護院,親自去‘榜下捉婿’!反正你們不是說了嗎?那人長得不錯!我嫁給他,不吃虧!”
“你……”胡勝利看著從小捧在手心長大的女兒,又氣又痛,
“可他是個二婚!你是我胡勝利如珠如寶養大的閨女,怎么能……怎么能送去給人做填房?”
他舍不得,一萬個舍不得!
胡玉娥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辯解:“我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爹,只要他中了進士,那就是官身!
我們商人再有錢,身份能比官老爺高嗎?女兒這是……這是替家里攀高枝啊!”
她把自己都騙了,仿佛這真是為家族考慮。
只有她自己心底最深處那個聲音在吶喊:這是唯一能靠近他的路!
只要她夠努力,為他的“大業”鋪好這條路,總有一天,她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邊,被他看見!
成親之后,胡玉娥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咫尺天涯”。
陳勇確實如預料的那樣成了舉人,后來又中了進士,做了官。
她成了官夫人,表面風光。
她也確實在努力“謀算”,和娘家人一起為那個遠在云端的人——聚斂財富。
可是,距離呢?
她與他之間的距離,非但沒有拉近,反而像隔著一道無形的、不斷擴大的深淵。
自那日后,她再也沒能見到他!
直到前幾日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從京城傳來,像淬了毒的冰錐,瞬間刺穿了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淮陽王謀逆事敗,已伏誅!
“呵呵……呵呵呵……” 胡玉娥縮在牢房的角落,癡癡地笑著,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滾落。
伏誅了……那個她耗盡一生去仰望、去追逐、甚至不惜賭上一切去靠近的人……沒了。
這輩子,終究是不復相見了。
她緩緩抬起手,看著掌心虛無的空氣,仿佛還能感受到當年花園里的陽光,落在他側臉上的溫度。
下輩子吧……她閉上眼,淚水浸濕了睫毛。
只求下輩子,她能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哪怕只是做他府上的一株花,廊下的一只雀兒,能日日看著他也好……
“老爺!老爺不好了!夫人她……夫人她……”
翠荷臉色煞白,像失了魂一樣從臥房里跌跌撞撞跑出來,沖到正在院中指揮著人搬東西的陳勇面前。
嘴唇哆嗦著,后面的話卻像被卡在喉嚨里,怎么也吐不出來。
陳勇正心煩意亂,他的官職沒了,榆陽待不下去了,他好不容易打點好一切,變賣家產,準備帶著幾個忠仆和僅剩的細軟,回樂天府。
約好的鏢局眼看就要出發了,胡玉娥卻還在房里磨蹭!
他皺著眉,語氣里滿是不耐煩和厭惡:“她又怎么了?哭哭啼啼還是摔東西?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一心只想著她那已經化成灰的娘家!讓她快點!鏢局的人等急了,我們誰也走不了!”
翠荷被他吼得一哆嗦,眼淚唰地流了下來,“老爺……您……您還是自己進去看看吧……夫人她……她沒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