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陳瑤驀然驚醒,窗外紅光刺目,火光沖天!
“姐姐,怎么辦?”沈月蜷縮著靠近她,聲音發(fā)顫。
陳瑤輕拍她的背脊,拉著她縮進(jìn)墻角陰影處,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摸了過來。
“吱呀——!”
房門被猛地撞開!胡婆子那張老臉探進(jìn)來,渾濁的眼珠慢悠悠掃過屋內(nèi)的眾人,聲音不高卻字字透寒:
“都莫出聲!誰若敢嚷,休怪老婆子手狠!”
眾人只得聽話走出屋子。
到了院中,陳瑤才看見,其他房里的姑娘們也被驅(qū)趕了出來。胡婆子在前面引路,兩個持刀的壯漢冷著臉押在兩側(cè)。
經(jīng)過一處拐角,陳瑤心頭一凜——梁婆子直挺挺倒臥在地,她的身旁還躺著幾人,這是......剛被滅了口?
人群一陣騷動,皆是弱質(zhì)女流,何曾見過這般景象?
方才存著別樣心思的,此刻也嚇得噤若寒蟬。
往日里威風(fēng)八面的梁婆子成了棄子,不顯山不露水的胡婆子反倒掌握著生殺大權(quán),不知是何方神圣玩了這么一手好牌。
胡婆子面不改色,引著眾人轉(zhuǎn)向后院。
那里影影綽綽,竟還有十?dāng)?shù)條人影候著。
陳瑤知道不妙,此次若是再被帶走,想脫身就更加難了!
她悄悄捏了捏沈月的手心,沈月會意,輕輕回捏。
兩人不動聲色,悄悄落在了隊伍最末。
又轉(zhuǎn)了一道彎,陳瑤瞅準(zhǔn)時機(jī),猛地拽住沈月,一閃身便沒入了道旁濃密的樹叢。
暗夜沉沉,一時半刻應(yīng)當(dāng)無人察覺。
陳瑤不敢停留,拉著沈月疾跑。
最終還是從院墻下的那處狗洞鉆了出去。
“阿瑤姐,咱們朝哪走?”剛爬出洞,沈月便急忙扯住陳瑤衣袖問道。
陳瑤心弦緊繃,一把捂住她的嘴——此時還不算安全!
果然,院內(nèi)人聲驟起:“快搜!那兩個小蹄子跑不遠(yuǎn)!”
沈月臉色煞白,指了指陳瑤的手,示意自己絕不再出聲。
陳瑤這才松手,攥緊她的胳膊,一頭扎進(jìn)黑黢黢的山林里。
直跑到氣喘吁吁,她才停下腳步。
“阿月,”她喘著粗氣,警惕環(huán)顧四周,“這林子不太平,千萬當(dāng)心。”
說著俯身撿起兩根結(jié)實的枯枝,遞了一根給沈月,自己緊緊攥住另一根。
沈月拄著棍子,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才想起心中疑惑:“阿瑤姐,為什么不直接去尋那些圍攻小院的人求救?”
陳瑤,“......”
黑燈瞎火她怕尋錯了人。
只是眼下這處境也不太妙。
剛才只顧著逃跑,未曾觀察周遭。
此時停下,才發(fā)覺這山林樹影幢幢如鬼爪,四下里靜得怕人!
“撲棱棱——!”
一只夜鳥驟然驚飛!
“啊——!”沈月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猛地跳起,死死抱住陳瑤,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阿瑤姐!快……快走!這地方邪性!”
陳瑤正準(zhǔn)備安撫她,只見后方樹后,踱出來一人,
竟是那個和尚!
他雙手合十,低宣佛號:“阿彌陀佛!二位施主……可否,帶上貧僧吧?”
一見是他,沈月驚魂稍定,立刻從陳瑤懷中跳下來,叉著腰迎面走了過去:“你這和尚!剛才是不是你作怪?”
要不然怎會突然驚起飛鳥,這人不知道人嚇人會嚇?biāo)廊嗣矗?/p>
那和尚面露窘色,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解釋道:“貧僧實非有意驚擾。
只是……遠(yuǎn)遠(yuǎn)望見那院內(nèi)火光沖天,心知有變,便尋至那洞口守候……”
他頓了頓,語氣頗有些無奈,“貧僧本欲接應(yīng)二位施主,奈何……二位跑得忒快了些。”
院內(nèi)追兵的呼喝,佛一也聽得真切。
他不敢聲張,只得尾隨二人,不想腳下不慎踩到斷枝,竟驚起一只夜鳥……
“咦?”沈月歪著腦袋,滿眼狐疑,“方才我怎么沒瞧見你?”
陳瑤立刻道:“我也未曾看見。”
沈月眼睛一亮,精神陡然一振,搶先發(fā)難:“哼!定是你沒安好心,存心想嚇唬我們!哼哼,本小姐豈是那么輕易被嚇住的?”
陳瑤:“……”
方才嚇得縮進(jìn)自己懷里打哆嗦的,也不知是誰。
眼下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她壓下心緒,解釋道:“院中的動靜,聽著像是來了援兵,只不知來了多少人?那些歹人還有余力將所有人引入密道,顯然早有準(zhǔn)備,我倆……只能先跑了。”
她已經(jīng)冒險返回去了一次,不知道密道通往何處,不敢賭了。
沈月撇撇嘴,扯了扯陳瑤的袖子:“姐姐,你同他解釋這些作甚?他一個小和尚,自身都難保。
腿長在咱們自個兒身上,想跑便跑,還需問他不成?”
佛一忙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并無責(zé)怪之意。只是……不知二位施主欲往何處去?”
陳瑤目光轉(zhuǎn)向佛一,帶著一絲希冀:“小和尚,可會辨識方向?”
她雖也看過一些觀星辨位的法子,但沒有使用過,一時不得其法。
佛一:“略懂一二。二位施主,請隨貧僧來。”
陳瑤心頭微松。
懂就好!
總強(qiáng)過三人在黑黢黢的林子里像沒頭蒼蠅般亂撞,那才真是險上加險。
況且這小和尚已在附近轉(zhuǎn)悠了幾日,想必能避開危險。
然而,走了一個多時辰,陳瑤便知道自己錯信了人——這小和尚,分明是夸大了海口!
他們,迷路了。
“小和尚!”沈月氣得直跺腳,“不會帶路你早說呀!咱們本來是要去尋那些攻打小院的人,這下倒好,越走越偏,連院子的火光都瞧不見了!”
“好了,現(xiàn)在抱怨也無用。”陳瑤打斷她,強(qiáng)自鎮(zhèn)定,“你們……誰還記得回去的路?”
她看向佛一,能帶他們走到這里,是不是也能帶他們回去?
可想想方才被他帶偏的路,心下又實在沒底。
佛一臉上露出一絲窘迫,老實道:“若……若是白日,應(yīng)能尋回。”
這林子里,到處都是都是遮天蔽日的樹木,他哪里還認(rèn)得清來路?
“既然如此,”陳瑤當(dāng)機(jī)立斷,“咱們先尋個穩(wěn)妥處歇腳,等天亮后再做打算?”
她此刻倒盼著能見到“大白”,有大白定能把他們帶出林子?
“咕嚕嚕……”
腹中一陣鳴響,陳瑤下意識揉了揉肚子。
大半夜亡命奔逃,雖未遇險,氣力卻耗去大半。早知夜里會生變,就該偷偷藏幾個饅頭了。
“姐姐……”沈月揉著快粘在一起的眼皮,也捂著肚子,聲音蔫蔫的,“你餓不餓?”
兩人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幾步開外正盤膝打坐的佛一。
要討吃的,語氣自然得放軟和些,再不能“小和尚小和尚”地叫了。
“小師父……”陳瑤開口,帶著幾分期冀,“身上……可有吃食?”
佛一聞言,默默解下背上身上那個小包裹,慢條斯理抖開——里面除了一套半舊的僧衣,空空如也。
他抬起頭,老實巴交道:“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