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滿剛要后退,石膏臂撞在墻上發出悶響。
她疼得皺眉,卻聽見商臨淵低聲說:“小心。”
他伸手要扶,卻又在半空停住,像是在克制著什么。
這時,臥室里突然傳來鹿鳴蹊的咳嗽聲。
兩人同時轉身沖進房間,看見孩子正坐在床上,小臉通紅聲音激動地道:“媽咪,蜀黍,小蹊夢見超人打敗了大怪獸……”
商臨淵坐到床邊,輕輕拍著孩子的背:“小蹊就是超人,對不對?”
“對!”鹿鳴蹊響亮地回答,又咳嗽了兩聲,“超人小蹊,永遠保護媽咪!”
鹿小滿望著這一幕,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輕輕擦掉兒子臉上的淚痕,聲音溫柔卻堅定:“對,小蹊是媽咪的超人。”
商臨淵站起身,看著這對母子,眼底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他突然說:“我會讓傷害你們的人付出代價。”
鹿小滿抬頭看他,陽光正好透過窗戶照在他臉上,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鍍上一層暖色。她突然發現,這個男人或許沒有她想象中那么冷漠。
“我希望是法律讓他們付出代價。”
商臨淵深深看她一眼,點點頭。
小家伙偷偷從鹿小滿懷里探出頭看他,眼神清亮,帶著全然的依賴。
“沒事的話就請回吧,小蹊需要休息。”
商臨淵喉間發澀,終是轉身輕輕帶上了門。
走廊里的腳步聲,沉悶得像敲在心上。
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在鹿鳴蹊脖頸的淤青上灑下一片金斑。
小家伙正踮腳夠柜頂的童話書,聽見門鈴響時眼睛一亮。
“蜀黍!”他舉著蠟筆畫沖向玄關,畫紙上超人披風被風吹得鼓鼓的。
商臨淵提著保溫袋站在門口,西裝袖口還沾著晨會的咖啡漬,看見孩子脖頸的傷時,喉結明顯滾動了一下。
“小蹊。”他變戲法似地從保溫袋拿出還熱乎的早餐,“叔叔給你買了你最愛喝的豆漿和桂花糕。”
昨天回去后他悄悄發消息問鹿鳴蹊想要吃什么早餐,知道了小家伙愛吃甜口。
鹿鳴蹊剛要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廚房:“媽咪還沒吃早餐……”
鹿小滿正在煎雞蛋,聽見動靜轉身,石膏臂擦過門框發出刺耳聲響。
商臨淵注意到她手臂上的石膏,眼底閃過一絲心疼,將早餐放在桌上,輕聲說:“吃一點吧,我買了你愛吃的水晶蝦餃和蟹粉小籠包。”
鹿小滿心里有些發脹。
她在商家住了兩年多時間,最愛吃的就是這兩樣早餐。
六年過去了,商臨淵怎么還會記得?
商臨淵見小女人站著沒動,也沒再硬勸,蹲下身抱起了鹿鳴蹊。
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脖子,指尖碰了碰他的發頂:“小蹊餓不餓?叔叔喂你好不好?”
“嗯。”小家伙立刻摟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頸窩蹭了蹭,像只找到溫暖巢穴的小貓。
商臨淵的心被那柔軟的觸感燙了一下,低頭時正好對上鹿小滿冷淡的目光。
他喉結動了動,沒說話,只是舀起一勺粥吹涼了遞到孩子嘴邊。
鹿小滿看著鹿鳴蹊小口吞咽時滿足的樣子,終是沒再說什么,轉身拿了病歷本。
車上,商臨淵把后座的兒童安全座椅調得更傾斜些,又從儲物格里翻出個毛絨小熊塞到鹿鳴蹊懷里:“靠著睡會兒,到了叔叔叫你。”
小家伙點點頭,卻攥著他的衣角不肯松手,直到車子平穩行駛起來,才在輕微的晃動中瞇起眼睛。
鹿小滿坐在另一側,側頭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
商臨淵忽然開口:“空調會不會太涼?我調高點。”
沒等她回答,已經抬手調了,又從后座拿過條薄毯遞過來,“蓋著點,別讓孩子著涼。”
她指尖碰到毯子時頓了頓,終究還是接了,蓋在鹿鳴蹊身上。
到了醫院,醫生解開紗布檢查傷口時,鹿小滿別過頭不敢看。
鹿鳴蹊疼得縮了縮脖子,卻沒哭,只是牢牢抓著媽咪和叔叔的手。
“怎么傷的?”醫生一邊用棉簽檢查紅腫的皮膚,一邊隨口問。
鹿小滿的聲音冷得像冰:“你問他。”
商臨淵喉間發緊,低聲道:“被人掐傷的。”
醫生動作一頓,抬眼看向他,目光里帶著審視。
診室里靜了幾秒,醫生忽然嘆了口氣,手里的鑷子輕輕敲了敲托盤:“年輕人,工作再忙再累,有情緒也不能往孩子身上撒啊。”
他頓了頓,視線掃過鹿鳴蹊泛紅的眼睛,語氣重了些:“這么小的孩子,肉都嫩得掐一下就青,怎么下得去這種狠手?真出了事,后悔都來不及。”
商臨淵臉色一變,想解釋,卻被醫生接下來的話堵得更厲害。
“我見得多了,一時沖動毀了孩子一輩子的都有。以后有事好好說,實在不行……”醫生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墻上的報警電話標識,“有地方說理去,別拿孩子撒氣。”
商臨淵僵在原地,手還被鹿鳴蹊緊緊攥著,那點溫熱的觸感此刻卻像烙鐵。
鹿小滿站在一旁,看著他窘迫得說不出話的樣子,心里積壓的火氣忽然散了些,竟生出幾分隱秘的舒坦。
鹿鳴蹊聽不懂大人的話,只是覺得氣氛不對,晃了晃商臨淵的手,似是想要安撫他。
醫生又叮囑了些注意事項,臨走前特意蹲下來對鹿鳴蹊說:“小朋友,以后要是有人欺負你,不管是誰,都要告訴警察叔叔,知道嗎?”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點頭,被商臨淵抱起來時,還不忘朝醫生揮了揮手。
出了診室,商臨淵把鹿鳴蹊遞給鹿小滿,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狼狽:“我去開車。”
鹿小滿接過孩子,看著他略顯倉促的背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鹿鳴蹊的頭發。
剛才醫生那番話像根針,刺破了他平日的冷靜,也讓她暫時壓下了些郁氣。
至少此刻,他眼底的愧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