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聲音清亮,在樓道里撞出回聲。
他臉上還掛著沒擦干的淚珠,眼神卻亮得像淬了火的星子,干凈得容不得半點質疑。
扒著門縫的鄰居們頓時啞了火。
“這孩子……不像是說謊啊?”
“難說哦,說不定是大人教的……”旁邊有人嘀咕,聲音卻明顯弱了下去。
商臨淵的下頜線繃得像根即將斷裂的弦,周身的寒氣幾乎要把樓道凍住。
他低頭看著腳邊的楚煙,吐出的字帶著冰碴:“滾?!?/p>
楚煙卻像沒聽見,突然往前一撲,死死抱住他的小腿,膝蓋“咚”地砸在水泥地上。
她抬起頭,滿臉鼻涕眼淚糊成一片,頭發散亂地貼在臉上,原本精致的妝容花得像幅被揉皺的畫:“商臨淵,你不能這么對我!”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刺破空氣:“六年前是她鹿小滿自己走的!是她拋棄了你,現在她帶著野種回來,憑什么就能登堂入室?!”
“我陪了你六年??!”她哭得渾身發抖,“我把我這輩子最好的六年都給了你,現在你要把我像扔垃圾一樣扔掉嗎?”
商臨淵看都沒看她一眼,厭惡地甩了一下腿。
楚煙被弄翻在地。
她從地上爬起來,猛地轉向鹿小滿,眼神里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鹿小滿,你就這么容不下我嗎?我只有他了啊,我這點可憐的幸福,你也要搶嗎?”
女人聲淚俱下的哭訴像重錘砸在人心上,鄰居們的眼神瞬間變了。
“唉,聽著怪可憐的……”
“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就是,這個女人生了兒子了還去搶別人男朋友,太無恥了……”
指責聲像冰雹似的砸過來,鹿小滿的指尖掐進掌心,她卻渾然不覺。
楚煙看著眾人的反應,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得意,哭聲卻更凄厲了:“臨淵,你看看大家都是站在我這邊的,他們都信我你為什么不信我……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
商臨淵耐心殆盡,就要親自動手時,卻見鹿小滿突然動了。
她緩緩蹲下身,目光落在楚煙那張涕淚橫流的臉上,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賤人,你想對我……啊,好痛!”
楚煙惡毒的聲音消失在被人突然拽住頭皮的疼痛里。
鹿小滿攥著楚煙的發絲,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懾。
“你如果不想讓商臨淵知道六年前那晚的真相,就給我趕緊滾!”
那聲音壓得極低,像淬了冰的細針,精準地刺進楚煙耳中。
楚煙的哭聲戛然而止,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她驚恐地看著鹿小滿,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六年前那個混亂的夜晚猛地撞進腦海:她躲在酒店長廊轉角,看著鹿小滿驚慌失措離開,才敢捏著早就備好的備用房卡偷偷溜了進去。
地上散落著男人凌亂的衣服,空氣中還殘留著曖昧旖旎的氣息,她無視了這一切,迅速脫了自己的衣服,鉆進了床上的被褥里。
商臨淵藥效要三個小時后才會醒,她算好了時間,也算準了鹿小滿那個蠢貨不敢留在商臨淵身邊過夜。
等清晨商臨淵醒來時,一切就塵埃落幕了。
這六年她靠著這個謊言占據商臨淵身邊的位置,以為能將秘密永遠埋在土里,卻沒想到鹿小滿那個賤人居然還有臉回來。
“你……”楚煙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她悄悄掐了下自己,試圖用疼痛維持最后一絲鎮定,可對上鹿小滿輕蔑的眼神,迎面而來的壓迫感讓她瞬間潰不成軍。
她了解鹿小滿,說到就會做到。
周圍的鄰居還在竊竊私語,目光在僵持的三人身上打轉。
商臨淵冷冷看向突然安靜下來的楚煙,不著痕跡朝鹿小滿身邊靠近了些。
他時刻提防著楚煙又發瘋,擔心傷到了小滿。
楚煙咬了咬下唇,痛苦地看向商臨淵,卻只看到對方警告防備的眼神,唯獨沒有一點關心。
她連滾帶爬地站起來,不敢再看任何人一眼,捂著臉跌跌撞撞地沖進電梯。
直到電梯門合上的聲音傳來,楚煙緊繃的身體才徹底垮掉,順著轎廂壁滑坐在地,眼淚混著后怕洶涌而出。
樓道里霎時安靜下來,鄰居們面面相覷。
剛才楚煙聲淚俱下的控訴還在耳邊,此刻她的落荒而逃卻更像一記響亮的耳光,將那些篤定的議論打得支離破碎。
鹿鳴蹊拉了拉鹿小滿的衣角,仰著小臉小聲說:“媽咪,那個壞女人跑了?!?/p>
鹿小滿蹲下身揉了揉兒子的頭發,眼底的冰冷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疲憊。
商臨淵看著她,喉結動了動,剛才鹿小滿壓低聲音跟楚煙說了什么?
為什么楚煙會這么聽話就乖乖地離開?
商臨淵的目光落在鹿小滿攥緊的右手上。
剛才她拽著楚煙頭發時那瞬間迸發的狠勁,與平日里溫和淡然的模樣判若兩人,而那句壓低了聲音的警告,精準刺中了他心底最隱秘的疑慮。
他彎腰抱起還在氣鼓鼓瞪著樓道的鹿鳴蹊,小家伙剛才那句“他是我爹地”還縈繞在耳邊,他心里突然舒坦起來。
商臨淵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小家伙柔軟的發頂,視線卻越過人群落在鹿小滿微白的臉上。
她在故意避開他的目光。
她在害怕什么?
方才楚煙那句“六年前你都走了”像塊拼圖,突然嵌進他記憶里模糊的縫隙。
他一直以為六年前是楚煙設計爬上他的床,可鹿小滿那句關于“真相”的威脅,分明帶著讓楚煙恐懼的分量。
“都散了吧。”
商臨淵冷冽的聲音掃過圍觀的鄰居,目光如刀讓那些竊竊私語戛然而止。
他抱著鹿鳴蹊轉身看向鹿小滿,語氣聽不出情緒:“進去說?!?/p>
關上門的瞬間,樓道里的喧囂被隔絕在外。
鹿鳴蹊似乎還沒從剛才的爭執里緩過神,緊緊摟著商臨淵的脖子不肯撒手。
商臨淵先將兒子安頓在沙發上,轉身時正撞見鹿小滿倒水的手在微微發抖。
“六年前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他開門見山,目光緊鎖著她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