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小艾將車穩穩停在路邊。
隔著一條街的距離,遙遙望著漢東省反貪局的大樓。
那棟熟悉的建筑此刻看起來陌生而森嚴。
門口閃爍的警燈,在警戒線內外站崗的身影。
不是警察。
是士兵。
他們穿著筆挺的迷彩作訓服,臉上涂著油彩,看不清表情,但手里緊握的95式自動步槍和胸前掛著的彈匣,都在無聲地昭示著一種絕對的、不容置喙的權威。
陽光照在黑洞洞的槍口上,反射出冰冷刺骨的金屬光澤。
軍事戒嚴?
這個詞從鐘小艾的腦海中一閃而過,讓她心臟猛地一沉。
早晨的時候,她就知道漢東軍事戒嚴。
但是她沒想到,竟然會戒嚴到如此地步。
反貪局也會如此戒嚴?
這根本就不是新聞上所說的城市攻防演戲。
那些士兵身上散發出的肅殺之氣,是任何演習都模仿不來的。
那是只有經歷過真正戰場洗禮的部隊才有的鐵血味道。
她壓下心頭那絲不祥的預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風衣,推門下車。
高跟鞋踩在柏油路面上,發出清脆而篤定的聲響。
她依然相信,憑借自己的身份,足以應對眼前的場面。
她徑直走向警戒線,從手袋里拿出那個紅色的工作證,封皮上燙金的國徽在陽光下熠耀生輝。
“同志,你好。”
她對攔住她的兩名士兵露出一個禮貌而疏離的微笑。
“我是中紀委的鐘小艾,來找你們反貪局的侯亮平局長。”
她將證件遞過去,姿態優雅,語氣從容。
她預想中的場景是,士兵在看到“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這幾個字后,會立刻變得恭敬,然后向上級通報,最后為她放行。
這是她過去無數次經歷過的流程,屢試不爽。
然而,現實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站在她面前的年輕戰士,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眼神卻像淬過冰的鋼刀,銳利而沒有絲毫感情。
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那個足以讓漢東官場抖三抖的證件,連手都懶得抬。
“軍事戒嚴。”
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干澀,堅硬,不帶任何情緒:“軍事戒嚴!任何人不得靠近。”
“我是……”
鐘小艾的笑容僵在臉上,她加重了語氣,強調自己的身份:“我是中紀委的,來執行公務。而且,我要找的侯亮平,是這里的負責人。”
“我重復一遍。”
士兵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障礙物,“軍事戒嚴。沒有例外。”
他的手,看似隨意地搭在步槍的護木上,食指就扣在扳機護圈外。
那是一個隨時可以轉入戰斗姿態的動作。
鐘小艾被震懾住了。
她引以為傲的身份,她背后所代表的權力,在這一刻,在這冰冷的槍口和“軍事戒嚴”四個字面前,變得一文不值,輕飄飄地像一張廢紙。
那士兵的眼神里沒有半分敬畏,只有絕對的服從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和屈辱感涌上心頭。
她是誰?
她是鐘小艾!
她還從沒在地方上吃過這樣的閉門羹。
強壓下心頭的火氣,她收回證件,后退了幾步。
硬闖是愚蠢的,她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但現在,她心中的疑惑和擔憂已經被放大到了極點。
這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侯亮平究竟捅了多大的簍子,才會引來軍隊直接封鎖反貪局?
她退回到車邊,深吸一口氣,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
此路不通,那就換一條路。
她立刻想到了一個人——漢東省檢察院檢察長,季昌明。
反貪局是檢察院的下屬單位,季昌明是侯亮平的頂頭上司。
讓士兵放行,季昌明的一句話,總該比她的證件管用吧?
鐘小艾看向阻攔她的士兵,她要用自己的行動,打臉這些年輕的戰士。
她要讓他們知道,什么叫做權利和權勢!
年輕的戰士,端著槍警戒,目光直視,不為所動!
她迅速翻出季昌明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的“嘟…嘟…”
聲,此刻聽起來格外漫長。
她看著反貪局大樓,心里默默盤算著,等會兒見到季昌明,一定要好好問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與此同時,反貪局大樓內的一間會客室里,氣氛壓抑。
季昌明像一尊蠟像,僵硬地站在墻邊,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他連擦都不敢擦。
他的目光,始終小心翼翼地落在那個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身上——漢東省委書記,沙瑞金。
沙瑞金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坐著。
趙援朝受傷了。
傷情不明。
此時沙瑞金感覺自身難保!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手機震動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嗡——嗡——季昌明渾身一顫,像是被電擊了。
他慌亂地掏出手機,屏幕上跳動的“鐘小艾”三個字,讓他眼前一黑,差點沒把手機掉在地上。
侯亮平的老婆!
她怎么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打電話過來?
她想干什么?
季昌明的腦子里一片混亂。
侯亮平這個混世魔王,把他害得還不夠慘嗎?
現在他老婆又來添亂!
他抓了誰?
他抓了趙援朝將軍!
共和國的傳奇將星!
現在人家就躺在樓上的醫務室里,生死未卜。
外面,20軍的士兵已經把這里圍得水泄不通!
就在他手足無措,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的時候,主位上的沙瑞金,緩緩地轉過了頭。
沙瑞金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深邃得看不見底的眼睛,平靜地看了季昌明一眼。
那一眼里,沒有責備,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冰山冷漠和審視。
那眼神在問:季昌明,你的人,惹出的滔天大禍,現在,你還想再接一個電話,把事情搞得更復雜嗎?
季昌明瞬間打了一個哆嗦,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
他明白了沙瑞金的意思。
現在這個時候,任何與侯亮平有關的人,都是瘟疫,都是麻煩!
他必須立刻、馬上、毫不猶豫地和侯亮平劃清界限!
他的手指因為恐懼而劇烈地顫抖著,幾次都沒能按準。
最后,他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戳在了那個紅色的掛斷鍵上。
屏幕暗了下去,會議室里重新恢復了死的寂靜。
季昌明握著手機,手心里的冷汗已經把手機后蓋浸得濕滑。
他現在誰的電話都不敢接。
他怕,怕得要死。
他怕樓上那位將軍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憤怒的20軍會第一個拿他和侯亮平開刀問斬!
到那個時候,別說什么政治前途了,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
侯亮平啊侯亮平,你可真是……
要了我的老命了!
此時,反貪局外,鐘小艾見到季昌明不接電話,更是困惑。
不過。
下一刻,鐘小艾笑了。
“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讓你們看看我鐘小艾的能量有多大!”
鐘小艾決定發動自己所有的人脈和關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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