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月,西北戈壁灘上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著陳樾的臉。他裹緊軍大衣,跟著防空部隊的王師長走進一個偽裝嚴密的機庫。機庫門口站著兩個荷槍實彈的哨兵,呼出的白氣在零下20度的空氣中凝結成霜。
"這就是咱們的戰利品。"王師長拍了拍身旁那個黑黝黝的大家伙,金屬外殼發出沉悶的回響,"上個月剛打下來的U2,還熱乎著呢!"
陳樾湊近觀察,發現這架偵察機的機翼上布滿了彈孔,座艙玻璃碎了一半。他伸手摸了摸機身上的彈痕,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打了個哆嗦。"能上去看看嗎?"陳樾問道,眼睛卻一直沒離開那些精密的儀表盤。
"小心點兒,別碰壞了。"王師長遞給他一個手電筒,"這玩意兒可金貴著呢,咱們的專家天天圍著它轉。"
陳樾爬進座艙,狹小的空間里彌漫著機油和焦糊味。他的手電筒光束掃過一個個儀表,突然停在了一個奇怪的裝置上——這是個圓盤狀的設備,上面布滿了精密的電路。"這是什么?"他回頭問王師長。
"照相偵察設備。"一個戴眼鏡的技術員湊過來,鏡片上反射著手電筒的光,"能在一萬米高空拍清楚地面上的車牌號。"
陳樾點點頭,悄悄啟動了科技系統的掃描功能。他感覺后頸微微發熱,這是系統開始工作的信號。在旁人看來,陳樾只是在認真觀察,但在他腦海中,系統的提示音不斷響起:"掃描中...電子設備模塊已收錄...氣動布局分析完成..."
"走,帶你看看咱們的功臣。"王師長領著陳樾來到另一個掩體。這里停放著一輛改裝過的卡車,車上架著一個圓柱形的導彈發射架。"薩姆-2導彈,"王師長的語氣充滿自豪,"就是它把U2揍下來的!"
陳樾繞著發射車轉了一圈,仔細打量著這個鋼鐵巨獸。導彈的尾翼上還沾著戈壁灘的沙土,彈體上刷著紅色的編號。"能拆開看看嗎?"陳樾問道,手指輕輕敲擊著金屬外殼。
王師長和幾個技術員交換了下眼神:"原則上不行...不過既然上面特批了..."他轉頭對技術員們說,"準備工具,咱們給陳工演示一下拆裝流程。"
接下來的三天里,陳樾和技術員們一起把這枚導彈拆成了零件狀態。每個部件都被小心翼翼地放在鋪著白布的桌子上,技術員們一邊拆解一邊繪制圖紙。陳樾則假裝幫忙記錄,實際上用系統把每個零件都掃描了一遍。
"這個陀螺儀是最關鍵的。"總工程師老李指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金屬部件說,"沒有它,導彈就是瞎子。"老李的手上滿是老繭,但拆卸精密部件時卻穩如磐石。
陳樾湊近觀察,發現這個陀螺儀的加工精度遠超國內現有水平。"咱們自己能生產嗎?"他故意問道。
老李搖搖頭,花白的頭發上沾滿了機油:"難啊!咱們的機床精度不夠,材料也不行..."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變成了嘆息。
夜深人靜時,陳樾獨自在臨時宿舍里整理系統掃描的數據。月光透過窗戶照在筆記本上,他飛快地記錄著系統優化的建議。"電子管壽命太短...推進劑配方需要調整...制導系統可以簡化..."寫著寫著,他的鋼筆突然沒水了,只好用力甩了甩,在筆記本上留下一串藍色的墨點。
1964年3月,陳樾回到了501廠。廠區的積雪還沒完全融化,但導彈車間的工人們已經熱火朝天地干了起來。趙廠長親自在門口迎接,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可把你盼回來了!專家們都等著呢!"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十幾個技術骨干圍坐在長桌旁。陳樾把一摞圖紙鋪在桌上,紙張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這是根據薩姆導彈改進的設計圖,"他的手指點著圖紙上的關鍵部位,"我把制導系統簡化了,用了更可靠的電子管..."
"這個參數..."負責動力的老張推了推眼鏡,鏡腿上的膠布顯示這副眼鏡已經用了很多年,"推進劑燃燒時間是不是太短了?"
陳樾早有準備,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個筆記本:"我計算過了,配合新的氣動外形,完全夠用。"筆記本的邊角已經卷曲,里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公式和數據。
爭論持續到深夜。有人質疑電子系統的可靠性,有人擔心材料強度不夠。陳樾一一解答,時不時在黑板上寫寫畫畫。粉筆灰沾滿了他的袖口,但他渾然不覺。最后,總工程師老劉拍板:"就按陳工說的辦!明天開始試制!"
第二天一早,陳樾就去了四九城電子廠。這個藏在胡同深處的小廠子看起來其貌不揚,但生產的電子管卻供應著全國的重點項目。廠長是個精瘦的中年人,聽說陳樾的來意后,立即帶他去了車間。
車間里彌漫著金屬和松香的氣味。工人們正在手工繞制電子管的線圈,動作嫻熟得像在繡花。陳樾注意到,他們的手指上大多纏著膠布——這是長期接觸高溫金屬留下的傷痕。
"我們的電子管壽命只有500小時。"廠長苦笑著說,從工作臺上拿起一個剛做好的樣品,"而且良品率不到60%。"
陳樾接過電子管,在燈光下仔細觀察。玻璃管壁上有些細微的氣泡,這是抽真空不徹底造成的。他悄悄啟動系統掃描,然后假裝思考了一會兒:"我有個想法..."
接下來的兩周,陳樾幾乎住在了電子廠。他和工人們一起改進了真空泵的密封工藝,調整了陰極材料的配方。當第一個新型電子管下線時,整個車間的工人都圍了過來。測試臺上,指針穩穩地停在了設計值的位置。
"成功了!"年輕的測試員小王激動地喊道,差點打翻了桌上的茶杯。廠長捧著這個小小的玻璃管,手都在發抖:"壽命預計能達到2000小時...這簡直是..."
"還不夠。"陳樾搖搖頭,從包里掏出一疊圖紙,"這是我設計的自動化繞線機,可以進一步提高精度。"圖紙上的機器結構復雜,但每個部件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1964年6月,501廠的導彈車間迎來了關鍵時刻。第一枚仿制導彈的總裝開始了。車間里鴉雀無聲,只有工具偶爾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陳樾和工人們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制導系統裝進彈體。
"慢點...再往左一點..."老張指揮著吊車操作員,汗水順著他的太陽穴流下。導彈緩緩落入預定位置,發出"咔嗒"一聲輕響。
總裝完成的那天,趙廠長特意弄來了一瓶茅臺。在簡陋的車間辦公室里,十幾個參與研制的骨干輪流抿了一小口。酒瓶傳到陳樾手里時,已經只剩個底兒了。他仰頭一飲而盡,火辣辣的感覺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里。
"給這寶貝起個名字吧!"趙廠長紅光滿面地說。
陳樾想了想:"就叫'紅旗'怎么樣?像紅旗一樣守護祖國的藍天。"
"好!"眾人齊聲喝彩,震得屋頂的灰塵簌簌落下。
1964年12月,西北靶場。寒風呼嘯,紅旗導彈靜靜地矗立在發射架上,像一柄出鞘的利劍。陳樾和測試團隊躲在掩體里,通過潛望鏡觀察著遠處的靶機——一架改裝過的退役米格。
"五、四、三、二、一,發射!"
導彈尾部噴出熾熱的火焰,巨大的后坐力讓整個發射架都震動起來。紅旗導彈呼嘯著沖向天空,在湛藍的天幕上劃出一道白色的軌跡。
"跟蹤正常...距離3000米...2000米..."操作員緊盯著雷達屏幕,聲音因緊張而有些發顫。
突然,靶機做了一個急轉彎,導彈也跟著調整方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在導彈即將命中時,靶機又做了一個俯沖動作。
"要脫靶了!"有人驚呼。
但下一秒,導彈竟然也跟著俯沖下去,在距離地面不到500米的地方擊中了靶機。巨大的火球在空中綻放,沖擊波震得掩體的玻璃嗡嗡作響。
"成功了!"整個控制室沸騰了。工程師們互相擁抱,有人甚至激動得哭了出來。陳樾卻皺著眉頭,在本子上記著什么。
"有什么問題嗎?"趙廠長湊過來問。
陳樾指著數據記錄儀:"低空機動時過載太大,電子系統差點失靈。"紙帶上的曲線確實出現了一個異常的峰值。
測試結束后,部隊的飛行員們也提出了意見:"反應速度還可以再快點兒...""抗干擾能力需要加強..."
1965年2月,501廠的會議室里又堆滿了圖紙。陳樾和專家們根據測試數據,一點一點改進設計。爭論是常有的事,有時甚至會拍桌子。但每當陷入僵局,陳樾總能提出讓人眼前一亮的解決方案。
"把這里的電路改成模塊化設計...""增加一個備用電源...""彈翼形狀可以再優化..."陳樾的鉛筆在圖紙上飛舞,橡皮屑像雪花一樣落在桌面上。
一個月后,改進型的設計終于完成。新型號被命名為紅旗-2,主要改進了制導系統和動力裝置。趙廠長看著最終的設計圖,滿意地點點頭:"這下看那些U2還敢不敢來!"
1965年4月,501廠新建的導彈分廠正式投產。嶄新的廠房里,工人們穿著整潔的工作服,在自動化生產線上忙碌著。陳樾站在二樓的觀察走廊上,看著下面整齊排列的導彈殼體,不禁想起一年前在戈壁灘上第一次見到薩姆導彈的情景。
"月產3套系統,20枚導彈。"趙廠長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旁邊,手里拿著剛生產出來的電子部件,"明年產量還能翻一番。"
陳樾點點頭,目光落在車間墻上的標語上:"自力更生,艱苦奮斗"。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給冰冷的金屬設備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遠處,試車臺上又一臺發動機點火成功,噴出的火焰像一面迎風招展的紅旗,在晨曦中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