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赫那拉氏因年歲太小,宮中待年,特允許帶了奶嬤嬤入宮伺候,只等天葵來了,再上報中宮,由中宮吩咐敬事房制作綠頭牌。
不同于文瑤這種可以時常侍奉皇帝留宿的宮妃,宮中待年的妃嬪只需入宮當日給皇后請安磕頭,然后便可以閉宮過日子了,皇帝不用去探望,平常也不需要請安,直到掛上綠頭牌為止。
按說文瑤與皇后都沒來天葵,侍寢不了,也該是宮中待年才對。
可若真這般,可就太難看了。
反正現在文瑤就覺得這后宮跟個小學似得,全是小豆丁。
文瑤在東六宮,長春宮在西六宮,因著隔著乾清宮與坤寧宮,她自然聽不見西六宮那邊的吵嚷,更因為葉赫那拉氏是中午去給皇后磕頭的,她連面都沒見上。
晨昏定省。
早晨的安請過了,下午五點左右,文瑤又披上披風,開始請昏安了。
依舊是偌大的坤寧宮主殿,依舊是兩幅老面孔,文瑤依舊是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矯揉造作樣,皇后也依舊笑的端莊,可不知道為什么,文瑤偏能從中看出幾分疲倦來。
加油啊皇后娘娘!
才兩個妃嬪呢,你怎么能就累了呢!
“奴才聽聞今日長春宮庶妃入宮,還以為請安時能見著呢。”文瑤聲音輕柔,面帶淺笑地說道,那舉止像極了某電視劇中的一個電娘娘,主打一個美貌但柔弱。
“葉赫那拉庶妃宮中待年,一時半會兒也是見不著的。”
赫舍里氏笑著給文瑤解釋道,隨即又面露關切:“如今已經快四月份了,佟庶妃還穿著夾襖,如此怕冷,倒叫我看著心疼,我聽皇上說你一直在吃藥,如今可好些了?”
“多謝娘娘關心,奴才這身子是老毛病了,皇上早前兒給叫御醫(yī)把了脈,用了一段時間藥,如今已經好多了。”
聽著皇后言語中的試探,文瑤不介意給她吃顆定心丸。
赫舍里氏確實松了口氣。
這樣差的身子,便是承寵了,想來也是輕易不能有身孕,便是有了身孕,這母體不康健,生下來的子嗣又能康健多少?
這女人產子便如過那鬼門關,佟庶妃如今瞧著半只腳都在鬼門關里了,更別說產子了。
“皇上既給你開了小廚房,想來也是怕你用不到合口的膳食,昨兒個皇上與我說了,日后承乾宮的份例盡數送到你宮里去,不必再從御膳房過一遍手了,至于你宮里從內御膳房拿的份例,便走的是皇上的份例。”
文瑤聞言立即高興的謝恩。
這意思不就是她除卻自己的大福晉份例之外,還能占一占皇上的便宜唄。
車轱轆話天天說。
又寒暄幾句,皇后便端了茶。
從坤寧宮中回了承乾宮,文瑤就覺得有點兒不大舒坦。
只覺得渾身乏力,四肢酸軟,明明什么運動都沒做,卻偏偏有種提不起勁兒的感覺,回來后便靠在書房的美人榻上,一點兒都不想動彈。
“主子怎么了?”松琴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趕忙拉著冬蕊問道:“可是在坤寧宮中受了什么委屈?”
“不曾啊姑姑。”
冬蕊先是思索了一瞬,然后便連忙回道:“主子從永祥門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呢,還跟奴才說明天要吃鍋子來著,皇上和皇后娘娘特許了咱們承乾宮去內御膳房拿膳,主子還很高興呢,叫奴才回來問問趙公公,內御膳房里哪位大廚的手藝好。”
內御膳房不僅有太監(jiān),還有天南地北請來的大廚,這些基本是不可能去小廚房上職的,想要吃,只能得皇上恩典去內御膳房領膳,但東西六宮的妃嬪們,一般很少有這個殊榮,只能靠陪皇上用膳的時候蹭點兒。
所以文瑤才這么開心。
只是這會兒她有點開心不起來。
明明已經吃了恢復健康的小藥丸,怎么還會不舒服呢?難不成那個破烏鴉給的是假冒偽劣產品?
文瑤眉心蹙的緊緊的,有點兒想要將陷入沉睡的烏鴉喊起來質問的沖動。
若那藥丸子真的是殘次品,那她長命百歲的計劃可能就要中道崩殂了,越想越覺得心煩,文瑤忍不住扔掉了手里的書冊,砸中了小幾上的擺件。
聽著屋里傳來的聲音,冬蕊與松琴姑姑對視一眼,立即止住了話轉身往屋里走去。
“奴婢去請?zhí)t(yī)去。”
冬蕊進門就看見文瑤蹙著眉頭,一臉不舒坦的模樣,就連那唇色都比平常淡了不少。
她自是知曉主子身體不好,可自從她到主子身邊,就沒怎么見過主子犯病的模樣,平常瞧著也只體弱了一點,如今驟然看見,頓時便慌了神。
“快去。”
松琴也有些心里發(fā)慌,趕忙伸手摸了摸文瑤的額頭,見已經起了薄薄的一層虛汗,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起來:“主子,您哪里不舒坦?您且等等,太醫(yī)馬上就來,。”
文瑤搖搖頭:“我也不曉得,只感覺渾身都難受。”
“心口疼么?”
“就是不知道哪里疼,又感覺處處疼。”文瑤說話都有氣無力的,蜷著身子背對著墻,只覺得窗棱中灑下的光此時都叫人厭煩的很。
松琴自然也發(fā)現了,起身拿了把團扇來擋著光。
乾清宮后面,交泰殿的側邊就是御藥房,每日都有兩個太醫(yī)輪值,主要負責皇上與后宮各宮的急診業(yè)務,畢竟日后娘娘們都要生下小阿哥小格格,幼兒發(fā)病來的急,再從太醫(yī)院請?zhí)t(yī)未免路途遙遠,耽誤病情。
冬蕊出了承乾宮便一路往御藥房來。
她雖著急卻還沒失了理智,不曾在宮道上跑起來,只是快步疾走著,可便是如此,也叫御藥房的兩位太醫(yī)嚇了一跳。
聽聞是承乾宮佟庶妃不好了,趕忙帶著拎藥箱的小藥童便往承乾宮去。
一直盯著御藥房的小太監(jiān)一看兩位太醫(yī)去的方向便心知不好,趕忙回身往前面跑去,找到了李副總管便小聲說道:“李公公,剛才承乾宮佟庶妃差人來御藥房請了太醫(yī)。”
御前的人都知道皇上對佟庶妃多在意,李進朝一聽就心道不好。
揮退了小太監(jiān),自己轉身就進了正殿。
另一邊,冬蕊帶著兩個太醫(yī)一路飛回了承乾宮。
兩個太醫(yī)也是疾步匆匆,好在距離近,還不至于心跳加速影響診脈,只在院子里平復了片刻便被領進了書房。
文瑤歪著身子,臉色比剛才還要蒼白幾分。
兩個太醫(yī)趕忙跪下請安。
“起來吧。”文瑤懨懨地抬了抬手。
松琴姑姑站在文瑤身側,語氣急切:“兩位太醫(yī)快給我家主子看看,從剛才起就渾身不舒服。”
這是什么籠統(tǒng)的癥狀?
兩位太醫(yī)第一反應便是這個。
不過這位佟庶妃是太醫(yī)院的大名人,沒進宮前皇上就派御醫(yī)診脈開藥方子不說,還特意點了兩個太醫(yī)日常去佟府上請平安脈,所以兩個太醫(yī)自然不敢耽擱,這位可是紙糊的燈籠。
兩位太醫(yī)趕忙輪流上前來把脈,然后根據癥狀交流一番,又詢問了一番文瑤具體哪里不舒適。
正說著話呢,玄燁就來了。
他急匆匆地大跨步進了正殿,走到書房門口,不等小宮女撩簾子,自己抬手一拉一甩,人就鉆了進去:“表姐,你怎么樣了?身上哪里不舒坦?”
說著,不等文瑤回答,回頭就目光灼灼地看向兩個太醫(yī):“佟庶妃的情況怎么樣了?”
兩位太醫(yī)對視一眼,都聽見了皇上開頭那一聲‘表姐’。
“回皇上,佟主子的情況,臣瞧著,倒像是天葵將至的癥狀。”張?zhí)t(yī)回答道:“只是佟主子本就先天不足,內腑虛弱,雖這段時日調理得當,可到底女子初葵,反應大點兒也屬平常。”
玄燁聽了一腦門子的‘天葵’、‘初葵’,起初還未聽太懂,結果扭頭就看見松琴姑姑一臉驚喜模樣。
松琴看見皇上那一臉迷茫的表情,立馬明白皇上沒聽太懂,彎下腰湊到皇商耳邊小聲解釋了一番。
玄燁的臉立馬就紅了。
‘天葵來了’=能侍寢了!
可,可他還不能……
好在作為皇帝他還穩(wěn)得住,小臉蛋雖然紅撲撲的,但腰背挺直,神色嚴肅,聽著松琴一句一句的詢問太醫(yī),冬蕊更是一臉恨不得拿筆記下來的架勢。
雖說她們都來過葵水,可到底文瑤身子差,期間需要燉煮的補湯補藥就要格外的在意。
冬蕊和松琴帶著太醫(yī)去外間寫方子去了,書房里只剩下玄燁與文瑤兩個人。
聽到自己要來葵水的時候,文瑤也有些驚住了。
她那短暫的十四年人生因為家境不好,營養(yǎng)不良所以一直沒來潮,后來做了幾百年老鬼,根本沒這方面的煩惱,誰曾想好容易做回人了,終于要來葵水了。
她是真的沒經驗。
“表姐且等等,稍后藥好了服用下去,身上就不難受了。”玄燁抓著文瑤的手,滿是擔憂地安慰道。
少年人火力就是旺。
文瑤只覺得玄燁的手雖不大,卻熱乎乎的。
她立即翻了個身,背對著玄燁,一手拉著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后腰處:“皇上幫我捂一捂這兒吧,酸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