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娜應付完幾名貴婦后,珠珠不知幾時離開,看了一圈也沒看見她的身影,又見另幾位貴婦人往她這邊來,不想應付,趕緊一溜煙走開了。
“剛才同我說話那人你們可見她往哪個方向去了?”阿麗娜問道。
其中一個宮婢說道:“公主問的是珠珠?”
“你知道她?”
那宮婢如實說道:“珠珠從前是王庭的人。”
阿麗娜倒是忘了這一茬:“見著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婢子見她們往那邊去了。”宮婢揚手一指。
阿麗娜帶人往那個方向行去,樂聲漸遠,周圍沒什么人,像是越走越偏。
“是不是走錯了?”
其中一宮婢說道:“想是剛才的岔路口走錯了。”
阿麗娜蹙眉,這會兒想揪個崔府的下人也沒有,遲疑到底還要不要繼續向前走,前面黑著,若不是身后跟了幾個宮婢,當真有點瘆人。
罷了,不去尋了,反正她剛才已經賠過不是,以公主之尊特意尋到她面前道歉,已是做到了份上,沒必要再巴巴尋她。
心里這么想著,帶著幾個宮婢調頭離開,不承想前方走來一小廝,見了阿麗娜幾人,上前躬身道:“貴人,這是條死路,再走一段就到頂了,若想更衣歇息,那面才是,這里不是,小的才引一位貴人前去那邊。”
“你引去的那位貴人可是十五六歲的丫頭子?”阿麗娜問道。
引路小廝心道,適才那位可不就是丫頭子,衣著打扮不鮮亮,乍一看還以為是哪家的大丫鬟,不過一對貓兒似的大眼倒是特別靈動,但這些話他不敢說。
“是,年紀小小,十五六的青春,往那邊去了。”小廝回道。
阿麗娜心道,既然問著了,還是到她跟前再誠心賠不是,得一個她的諒解。
“前面引路。”
小廝應下,帶著阿麗娜一行人折返,最后走到一院落前。
“貴人,這里面就是更衣之所。”
阿麗娜揮手讓小廝退下,進入院中,一眼就看見門外守望的秋水。
“珠珠可在里面?”
“小阿姑歇在里面。”秋水說道,話里的意思就是無甚緊要之事不便打擾。
阿麗娜是什么人,就算她把話意聽明白,也不會有所顧忌,別人怎樣同她無關,她只管自己的感受,金貴的身份造就了她的蠻不講理。
今日,她一定要徹徹底底賠禮道歉,然后完完全全得到對方的諒解,于是她就可以釋然了。
“讓開,她歇下了又怎樣,難不成本公主還得等她醒來?”
秋水一口氣堵到喉管,上不上下不下,不待她反應,阿麗娜已錯開她的身,推門而入,又“啪——”的閉上。
秋水看著階下的幾個宮婢,拿手無聲地點著屋內,幾個宮婢也只能無奈地搖頭。
屋室很暗,沒有燈燭,阿麗娜往四圍看去,桌椅規整擺放,桌上的茶盞倒扣于托盤,沒有動過,西墻邊有一張美人榻,榻上的褥子有些褶皺,像是人躺過的樣子,地上甩著一條薄衾。
外間沒有人,阿麗娜叫了一聲:“珠珠?”
很安靜,安靜得不像有人在屋里,阿麗娜踅過步子,朝另一個方向走了幾步,然后伸手撥開珠簾,入到里間。
里間有一張寬大的螺鈿床,夜光下,嵌入床身的螺鈿微閃著白彩的光。
螺鈿大床的錦帳掩著,罩得嚴嚴實實,細看之下,床帳微微蕩了一下,再一看,好像又沒動。
“珠珠?”阿麗娜又試探地喚了一聲。
仍是沒有回應。
阿麗娜不管,自顧自地說起來:“你是個好人,心地善良,我還從來沒碰到你這樣又傻又善良的人,我……從來沒跟人道過歉啊,你是頭一個。”
“我是迫不得已才那樣待你……就是想回家……你如果要怪我就怪,不過說好了,你怨歸怨,但你得接受我的道歉。”
阿麗娜自說自話半晌,不見珠珠給出任何回音,心道,就是睡下也不能睡得這樣酣沉,上次差點害她丟了命,定是心里還氣著。
當下自覺無趣,熱臉貼人家冷屁股,撇了撇嘴,也不再放低身段,轉身往外走去。
走了兩步,心里又氣不過,她堂堂一公主都這樣低聲下氣,她一個丫頭倒在她面前喬模喬樣起來。
毫無征兆地一個轉身,三兩步走到床榻前,揚手一抓,把床幔掣起。
床內的情影展露出來。
男人把少女壓在身下,大手捂著她的嘴,連鼻孔都要蓋住,那少女正是珠珠,只見她外衫、發絲散亂,兩眼睜瞪到最大,脖上抵著刀。
男人見事情敗露,一個翻身下了床榻,往屋外跑去,阿麗娜大聲叫道:“抓住他!”
一面叫一面追上去,探手拉住男人的后衣領,將他扯住,也是這個時候,阿麗娜聞到男人身上刺鼻的酒味。
屋外的秋水和幾個宮婢聽到動靜跑了進來,一見屋里的情形大驚失色,不知作何反應。
那男人瘦高個頭,并不怎么健壯,可縱使這樣,對付幾個女人也是綽綽有余。
阿麗娜被他反拽倒地,胳膊肘砸在地磚上一悶聲,來不及叫疼,一咕嚕又爬起,扯住男人的衣擺,朝秋水等人叫喊:“還愣著,要跑啦,攔下他……”
那男人見阿麗娜難纏,又慌又恨之下,抬起一腳朝阿麗娜胸口踢去,阿麗娜側身一躲,胸口倒是避開了,肩膀卻叫他踢中,劇痛中呼吸不得。
秋水等人上前托抱住男人。
可抵不住男人氣力大,推搡拉扯間秋水等人仰倒在地,不同程度地受了傷。
這瘦高男人姓述,是述家的第五子,人稱他一聲述五郎,述家也是今日崔府邀來的賓客。
述五郎此人好漁色,家里稍有姿色的丫頭沒有不遭他淫辱的。
今日崔府夜宴,若是別家他不一定前來,有這個時間不如去樓里聽曲兒,可崔致遠是君王近臣,他的家宴不好推卻。
席間喝多了酒,游蕩到一院中,暈醉中隨便走進一屋室,也是趕巧,守院的丫鬟去對面的房間安插蠟燭,未見房里進了人。
那述五郎進到里屋,入到帳中倒頭就睡,不知睡了多久,聽到有人說話,透過珠簾,便看到一個細草般的丫頭躺在美人榻上,那女子似是也喝了酒,一躺下就睡了過去。
像述五郎這等浮浪之人見著對味的女子,就像鮮肉掉到嘴里,不過他并絕非色令智昏之徒,見前女人就往上撲。
他先是打量了一番那女子,雖非下人裝扮,但其衣著普通,發飾簡單,忖道,這丫頭應是哪家得臉的大丫鬟。
若只是一個丫鬟那就沒什么顧慮了,于是撩開珠簾,走到美人榻前。
述五郎手里不知過過多少女人,自有降伏女人的手段,不論你愿意也好,被迫也罷,只要得了手,就反抗不得。
就這樣,述五郎把人捂嘴拖到里間的榻上。
珠珠在掙扎中挨了打,臉上麻腫,耳中嗡鳴,衣衫被撕破,她以為自己完了,想要叫喊卻連聲氣都發不出,唯有眼淚簌簌落下。
正在這時,門口響起女人說話的聲音,因為這個聲音,男人停下了動作。
珠珠從未像現在這樣希望阿麗娜由著性子闖進屋里。
述五郎倒不怕幾個女流,只是覺著有些丟臉,不過他也丈量著她們不敢亂嚷亂叫,只因聲張出去她們比他更沒臉。
于是朝地上啐了一口,抬腳就要走。
誰知這人后腦像長了眼一樣,突然轉身,左手一揮,右手迅捷一鉗,把偷襲她的女人掐住,手臂上提,珠珠雙腳離地,整個人懸空,手上的瓷罐滑落,碎在地面。
“丟命和丟身子,你選擇丟命。”述五郎笑得有些開心,這細草馬上就要在他手里折斷。
正待掌下用力之時,發現不對,腿上好像有東西,他還沒來得及去想那是什么,身上的汗毛已本能地立起,鉗制珠珠頸脖的手在驚惶中松開。
那東西纏著他的腿,一點點往上,鉆進他的衣衫。
“什么東西?!”
述五郎呼吸加快,身子卻不敢動。
那東西從他的衣領鉆了出來,立著身,匾頭像打開的扇子,一雙豎瞳正和他對視,分岔的舌朝他吐信。
怎么會有蛇,哪里來的蛇……
“被它咬上一口,神仙難救。”阿麗娜扶著自己的肩膀,咬牙道,“若是不信大可一試,只要你敢邁出一步,就是死!”
述五郎哪里敢動,看這蛇頭的形狀就知惹不起。
“你可知道爺是誰,我若有事,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述五郎轉而又道,“一件小事,何必鬧得這樣大,再說,鬧大了你們也不好看,不如各退一步,今夜之事全當沒發生過。”
阿麗娜看向珠珠,不確定她怎么想。
珠珠還未開口,那述五郎又把目光僵澀地停在阿麗娜身上,因為懼怕,他連眼珠也不敢有大動靜。
“不如這樣,把你家這丫頭讓與我,一切問題都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