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軻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心思,一開始應下娶珠珠,并未當回事。
他要娶的人是阿麗娜,那個時候他同意聯姻也是無所謂的態度,想著年齡到了,該娶妻了,阿麗娜長得不錯,身份也合配,只此而已。
阿姐已是大妃,朔兒為儲君,他再接任高位,夷越上上下下會如何作想,只會說夷越是半個江家的。
是以,當提出讓他娶阿麗娜時,沒怎么猶豫就應了,于他而言,娶一個在夷越沒有任何根基的異國公主再合適不過。
而珠珠呢,更像是附送的一個小物件。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好像有什么發生改變,就像現在,他努力找話說,沒了往日不拘的態度。
“這個冠重不重?”
珠珠“嗯”著點頭,反應過來又慌忙搖頭,鉤掛起的珠簾因她的動作散落下來,嗒嗒出清脆響。
江軻抬手小心地將珠冠摘下,走到桌案邊,擱放好,再轉身問道:“肚子餓不餓?”
“先時吃了點心。”珠珠摸著頭,珠冠一除,頭頸輕松了許多。
江軻走到門外,讓下人們從廚房熱些飯來,又讓人備熱水。
不一會兒,飯菜端了上來。
“過來吃一點填填肚子,別像上次一樣,叫喚起來擾得我不好睡。”江軻說道。
珠珠反應過來他在說她的肚子嘰咕響,把臉一紅,還是走到桌邊端碗用飯。
江軻進到隔間寬衣沐洗。
等他出來時,珠珠仍在慢慢咽菜,于是讓下人們重新提水進來,自己則走到里間去了。
待珠珠用罷飯,在丫鬟們的服侍下進到隔間,重新沐浴更換寢衣。
一切料理罷,下人們退出房間。
房間里點了許多高燭,縱使打下帳幔,光線也很明亮。
江軻有些后悔,覺著席間他該多喝一些,起碼醉著方便行事,不像現在,清醒地不知該做點什么。
珠珠立在帳外,褪下外衫,將它們整疊好放到柜架上,然后踢鞋入到帳中。
兩人靠在床頭皆不說話,最后還是江軻打破安靜:“這燭太亮,要不熄了罷。”
珠珠跟著說:“是太亮。”
于是江軻趿鞋下榻,將屋中的蠟燭一一吹滅,一盞不剩,隨著最后一盞燈燭的吹滅,屋室驟然黑下來,看不見一點。
帳里是黑的,帳外也是黑的,眼睛還沒適應暗下來的光線,這一瞬間只有黑。
昏黑中有靠過來的腳步聲,“砰——”的好像有東西倒了,接著聽到“嘶——”的抽氣。
“阿兄怎么了,是不是撞到什么上面?”珠珠撩開床幔,緊張地往外看去,就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彎著腰,接著又直起身,瘸著走了過來。
“無事,磕到架子上。”
珠珠把簾打起,方便他上榻,嘴里說道:“還是該留一盞燈的。”
“是,當留一盞。”
又是一陣安靜,這安靜太沉,載著各自的心事。
珠珠不想這份重量蔓延下去,看著他屈起的一條腿,說道:“我給阿兄揉一揉?”
江軻的思緒不知歪到哪里,唬了一跳:“什么揉一揉?”
“嗑痛的地方給阿兄揉一揉。”
江軻頓覺自己的想法太臟,好在黑燈瞎火看不清明他臉上的表情:“不必,越揉越難受。”這話聽著有歧義,又補說道,“已經不疼了。”
珠珠“嗯”了一聲,然后溜身躺了下去,開口道:“是不是阿兄不用再偷偷摸摸,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
江軻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卻又不能反駁她的話。
“是,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
“那快睡罷。”
江軻這才躺到被中,他也不知自己在別扭個什么勁兒,明明兩人早已同榻而眠。
剛一躺下,珠珠就像之前那樣往江軻身邊靠去,江軻也很自然地摟過她。
此時,屋外沒了一點聲響,想是賓客們俱已離開,下人們也清收了院子。
先開始還能偶爾聽到來去的腳步聲,這會兒安靜得只有花蔭下的蟲鳴,除了守夜當值的,其他人都歇下了。
“珠珠?”江軻喚了一聲。
珠珠并未睡去,因為她知道今夜有一件事要辦,秋水阿姐同她說過,不過也沒說太明白。
她抬起頭,稍稍往后仰著脖看向他。
江軻不再猶豫,翻身到她上方,兩只胳膊撐在她的臉側,低睨著:“那天的事情我們重新來一次,好不好?”
珠珠側過臉,一雙手向枕下摸去,摸了半天什么也沒摸著,然后又從衣衫解下一條絲帶。
江軻不知她要做什么,就見她把絲帶拿到他眼下,問道:“還用……用這個么?”
她緊張了,她的緊張也影響到了他。
江軻先是怔了怔,接著輕笑出聲,稍稍低下頭,用嘴將綢帶叼住,側過頭,把綢帶丟到一邊。
“今天不用。”說著俯身到她耳邊,輕聲道,“以后再用……”
他說重新來一次,這傻丫頭真就以為像那天一樣,難不成準備再把自己的胸脯子用絲帶纏裹?腦子里不自主地浮現未盈一掬的軟翹上勒出的溫軟紅痕。
江軻格外有耐心地軟化著她,沒過一會兒,他的后背沁出一層薄汗,因為難受,渾身肌肉緊繃著。
不知是不是光線幽暗的原因,身下人兒也試著回應他,遂趁機將她的雙腿架在自己的腰胯上。
“一會兒可能有些難受。”
她愿意把自己交付給他,雖未經過人事卻也懂一點,都說頭一次最難捱,挺過去就好。
可知道歸知道,仍是緊張得指尖發涼。
“會疼很久么?”
江軻將她額前的碎發撫到腦后:“會疼一夜,可能明日也會疼,怕么?”
珠珠雙手輕輕地放在江軻寬整的肩頭:“還是有些怕疼。”
江軻改用肘撐在她的臉側,離她更近:“那怎么辦?”
“輕……輕一些會不會好一點?”
江軻用額抵住她的前額,嘆了一聲:“輕不了……”
說這話時,珠珠已感到來自對方的異樣。
“那……那我忍得……”
兩人因為前額抵著前額,彼此間呼出的氣息交纏在一處,凝化成熱熱的氣浪,他知道她緊張了,一緊張就結巴。
“一會兒若是疼狠了,你就咬我,我便停下來,不要怕,用力咬。”江軻說道。
珠珠沒再說話,而是將臉埋在他的頸間“唔”著應下。
珠珠有想過疼,江軻也告訴過她疼,可她不知道會這樣疼,可縱使這樣她并沒叫停他。
她感知到他的歡喜,而江軻看著身下那張眉心緊蹙的小臉,終是不忍,沒再繼續。
珠珠眼前發花,額邊的碎發濕黏于腮邊。
“是不是好了?”
江軻翻身坐起,說道:“好了,我叫人送水來。”說罷,穿衣下榻,讓丫鬟送水進屋,自己則去了外面。
待珠珠清洗畢,過了好一會兒,江軻才回屋,入到帳里躺下,把人攬到懷里。
“睡罷。”
就這么折騰了一場,最后他自己不僅沒舒暢,她也疼了一場,不過床單上的落梅在那一夜綻放了。
……
如今江念的肚子已有七個月大,看起來比頭一胎大了許多,宮醫不敢斷言是雙胎,不過呼延吉樂得孩子還沒生下來,先封賞了一圈,平日里,更是極盡小意迎合江念。
宮里的老人們見怪不怪,那些新進的宮人們可算開了眼。
只因他們一進王庭,面對的就是脾氣不穩,乖張戾氣的君王,是以,在他們的印象里,王庭就像囚牢,而他們是隨時會被審判的死囚。
然而現在不一樣,他們親眼看見大王面上有笑,有各種人情味的表情,這樣稀貴的神態讓他沒有那么可怖了。
特別是最近一段時日,隨著大妃肚腹漸大,各殿的掌事不僅多給他們休假,還另有銀錢賞賜。
必是君王在后授意。
西殿里,江念正聽兒子給自己說昨日他做了什么。
“娘親,朔兒昨日拉了小弓。”呼延朔邁著小腿噔噔跑開,讓立在殿外的乳母去拿他的小弓,然后又顛顛地跑回自己母親身邊。
江念見他兩眼晶晶亮地看著自己,很想抱抱他,可現在肚子月份大了,抱不住。
“我的朔兒最厲害。”江念笑說道。
呼延朔聽娘親夸獎自己,歡喜得晃了晃身子,正巧此時乳母拿了小弓來。
“娘親,朔兒拉小弓你看。”
江念忙把手里的事情放下,端正身體,認真地看向他。
呼延朔把小身板立得筆挺,兩條胳膊舉起,一只小手挽弓,一只小手拉弦至耳下。
兩條淡淡的眉毛微蹙,小大人似的,架勢十足。
“娘親,你看見沒有?朔兒拉了滿弓。”呼延朔說罷,兩腮微微鼓起,想把這個姿勢維持得長久一點。
江念連連拊掌道:“我兒小小身軀卻是雛鷹試翼,當真了得!”
一邊的秋月和木雅等人跟著應喝。
呼延朔喜得咯咯笑出聲,誰知這氣一泄,弓就拉不住了。
于是把小弓放下,跑回母親身邊想要告訴她自己看了千字文,雖然上面的字他幾乎不認得。
正要說時,宮人來報,君王回殿。
江念便牽著孩子起身相迎,宮人們隨側躬身迎候。
呼延吉一入殿中,行到江念跟前示意她坐,又對一眾宮人抬了抬手。
“今日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適?”呼延吉的一雙眼先在江念臉上端詳,然后落在她隆起的肚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