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喧囂散去。林初夏回到自己那間小屋,從貼身的棉襖兜里把小栗子和黑妹放出來透氣。
她疲憊地倚在冰冷的土墻上,從空間里摸出一本紙張泛黃書頁卷邊的《悲慘世界》。這類“**”,是她在這貧瘠精神世界里偷偷藏的珍寶,只能在萬籟俱寂時,借著昏暗的鹽水電燈,小心翼翼地翻閱。
昏黃的燈,在墻上投下她專注閱讀的影子。
書頁翻動,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她正讀到芳汀為了女兒珂賽特,在絕望中剪掉自己美麗長發換取幾個法郎的那段,心頭沉甸甸的。
那句描寫芳汀內心的話躍然紙上:“……她討價還價,渾身顫抖,仿佛賣掉的不是頭發,而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就在這沉重而壓抑的情緒彌漫開時,盤在她膝頭打盹的小栗子和黑妹,突然警覺地昂起了小腦袋,細長的信子快速吞吐著,發出輕微的“嘶嘶”聲。
“夏夏!”小栗子扭動著身體,指向門口的方向。
“門外……門外好像有人哦~~是不是壞人(江見野)又回來啦?”
黑妹嘶嘶出聲:“不對!是陌生人的味道!不是江見野的味道!”
林初夏的心跳在黑夜中驟然加速,她立刻將手中《悲慘世界》收于空間中,枕頭被迅速塞進被窩偽裝成人形,啪嗒關上燈。
室內瞬間陷入一片濃稠的黑暗,只有窗外風雪的嗚咽隱約可聞。
她像一只蓄勢待發的夜貓,悄無聲息地滑到門后。
右手熟練地將江見野留下的那柄冰冷匕首緊緊纏繞在掌心,帶來一種奇異的鎮定。
黑妹無聲地滑下炕沿,盤踞在門板另一側的陰影里,三角頭顱微微昂起,毒牙在黑暗中泛著幽冷的微光。
小栗子則緊貼著窗框下的縫隙,細小的身軀緊繃著,警惕著外面的動靜。
時間在無聲的等待中仿佛被拉長。
整整一個小時,外面才傳來極其細微的金屬刮擦木頭的“窸窣”聲。
目標在撬門!
林初夏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的門豈是那么好開的?除了傳統的木插銷,她還在門內側楔入了一根結實的木楔,牢牢頂住門板。
外面那人顯然沒料到這一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弄開插銷,卻發現門紋絲不動。
短暫的沉默后,腳步聲轉向了后窗——那里只有薄薄的窗戶紙。
“嘶嘶~夏夏!窗戶!他要去窗戶啦!”小栗子的預警細若蚊吟,卻像一道清晰的指令。
林初夏立刻改變了位置,矮身藏到桌子下方,順手從空間里摸出一根壓手的柴禾棒子。
撬窗的動靜比撬門更大些,帶著一絲氣急敗壞的意味。
終于,“咔噠”一聲輕響,窗戶插銷被撬開。
一個黑影利落地翻過窗臺,帶著一股寒氣滾落進來,發出沉悶的落地聲。
黑影喘息片刻,似乎適應了一下黑暗,然后便摸索著,目標明確地朝著炕上那團“人形”被子摸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被子的瞬間——
一道勁風自身后襲來!
“砰!”
沉悶的鈍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黑影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像一袋沉重的糧食般軟倒在地。
林初夏看也沒看地上的人影,低聲道:“黑妹。”
一道更小的黑影閃電般竄出,精準地在倒地者頸側補了一口。
確認目標徹底失去反抗能力,林初夏這才面無表情地將人拖到廚房。
借著灶膛里尚未完全熄滅的微弱火光,她快速而仔細地搜查了對方的全身。
意料之中的空空如也,沒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東西。
她靜靜地蹲在一旁,目光落在逐漸停止抽搐的身體上。
第二次親手結束生命,胃里翻騰的惡心感已然消失,只剩下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
她看著那人的瞳孔徹底渙散,看著生命的氣息徹底斷絕。
然后,意念一動,尸體連同沾染了少量血跡的衣物一同消失,被收進了空間。
返回臥室,她拿出水盆和抹布,一絲不茍地清理掉濺落在地上的幾點暗紅,以及炕沿上的一小片痕跡。
染血的被罩被利落拆下,同樣收走。換上那床帶著熟悉氣息的被子。
無論是村里起了邪念的二流子,還是林峰殘余的同伙,只要敢將手伸向她,死亡是他們唯一且必然的歸宿。
她甚至懶得去探究這個人的具體目的。
林初夏連夜偷偷出門前往上次江見野帶她去拋尸的地方。
將尸體扔進雪窩里,在上面又蓋了一些雪。
林初夏回到知青點,重新躺下,被子上還殘留著屬于江見野的氣息,將她緊緊包裹。
那氣息仿佛帶著無形的力量,瞬間驅散了方才的冰冷殺意,將她帶回那個暴風雪的夜晚——他寬闊溫暖的胸膛,將她完全籠罩的安全感。
她閉上眼,竟在這血腥過后的深夜,安然入睡。
翌日,天色微明。林初夏仔細檢查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確認再無絲毫痕跡,才像往常一樣,神色平靜地跟著知青們上工。
今天是漚肥的最后一天,她依舊和嬸子大娘們說說笑笑,聊著家長里短,仿佛昨夜那場無聲的搏殺從未發生。
就在大家又圍著她,央求她再講幾個“普法故事”時,村里那破舊的高音喇叭突然“滋啦滋啦”地響了起來,何隊長那帶著濃重口音的大嗓門響徹整個大隊:
“喂……喂喂!內個……全體社員都注意啦嗷!把手頭上的活兒都停一停!有個頂頂重要的事兒宣布!”
何隊長生怕大家聽不清,扯著嗓子足足喊了三遍,才繼續吼道:
“熱烈歡迎東沈軍區二團的子弟兵們!來咱們二道溝大隊支援地方地質勘探建設!戰士們現在已經在夾屁股溝那塊兒駐扎下來了!都給我聽好了——有事沒事兒,都不許往那邊湊熱鬧!誰要是敢偷偷摸摸去看,或者擱背后瞎議論、亂傳話,讓部隊知道了……按軍法處置!嚴懲不貸!”
“我再強調一遍!發現誰違反,一律按軍法處置!都給我把嘴管嚴實嘍!”
何隊長吼得聲嘶力竭,反復強調了好幾遍。社員們面面相覷,剛想交頭接耳,想起那句“按軍法處置”,又都趕緊把嘴巴閉得緊緊的,眼神里充滿了敬畏和好奇。
林初夏一直懸著的心,終于重重地落回了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