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隊長一聽“外村流氓”,頭更大了。
他皺著眉,看了看狼狽的孟曉晴,又看了看地上不成器的張家寶,心里飛快地盤算著。
還沒等他開口,張家寶的老娘就哭天搶地地撲了過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干嚎起來:“哎喲我的老天爺啊!沒王法啦!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啊!把我家家寶打成這樣,必須賠錢!沒100塊錢這事兒不算完啊……” 她干打雷不下雨,眼睛卻滴溜溜轉(zhuǎn)著掃視眾人。
然而,這一次,周圍的村民只是冷漠地看著,沒人上前勸解,更沒人幫腔。張家寶母子平日的偷雞摸狗、惹事生非早就耗盡了大家的同情。
孟曉晴更是抱著胳膊,一臉冰霜地看著她表演。
張家寶老娘嚎了半天,發(fā)現(xiàn)無人應(yīng)和,既尷尬又惱怒,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指著孟曉晴破口大罵:“都是你個小騷狐貍!你不出來瞎晃悠能招來這事兒?!你個喪門星!” 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就在這時,林初夏帶著鄒城、顧云瀟等知青也趕到了,路上六斤報信時已說明情況。
林初夏撥開人群,走到孟曉晴身邊,輕輕扶住她還在微微發(fā)抖的手臂,目光冷冷地掃過張家寶老娘,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張嬸子說得對,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你兒子張家寶一點錯都沒有,都是路不該修那么寬,太陽不該那么亮,孟知青不該出門。孟曉晴,你不用聽她在這兒討價還價。咱們現(xiàn)在就去公安局,該怎么判,讓公安同志說了算。該賠錢賠錢,該蹲號子蹲號子,該吃槍子兒…那就吃槍子兒。”
林初夏的話像定海神針,孟曉晴一直強撐的堅強瞬間崩塌,她猛地抱住林初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所有的委屈、恐懼和憤怒都宣泄了出來。
何隊長看著這場面,聽著林初夏的話,知道這事兒捂不住了。他重重嘆了口氣,疲憊地揮揮手:“行了!都別吵吵了!”
他先瞪了一眼還想撒潑的張家寶老娘,然后轉(zhuǎn)向孟曉晴,語氣帶著無奈也有一絲公事公辦:“孟知青,你看這事兒……要不這樣,讓張家寶家賠你二十塊錢,再讓他給你賠禮道歉,這事兒咱就在大隊內(nèi)部解決,你看行不?鬧到公安局去,對咱大隊名聲也不好……” 他還是想盡力調(diào)解,保住先進大隊的榮譽。
張家寶老娘一聽“二十塊”,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又跳了起來:“二十?!你搶錢啊!我呸!就這浪貨也值二十塊?二十塊錢都能娶個清清白白的媳婦了!老娘一分都不……”
“何隊長!”孟曉晴猛地抬起頭,擦干眼淚,紅腫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她打斷了張家寶老娘的叫囂。
“謝謝何隊長的調(diào)解。但這錢,我不要!這歉,我也不受!我就要一個公道!我要讓法律來判!讓這兩個流氓知道,也讓所有心懷不軌的人知道!欺負女同志是什么下場!鐵牛叔!”
她直接轉(zhuǎn)向旁邊的鐵牛叔說:“麻煩您套爬犁,送我去鎮(zhèn)公安局!”
何隊長只覺著腦瓜子嗡嗡疼,他們二道溝大隊肯定是風水不好,他也沒有調(diào)解下去的想法了,愛咋咋地吧。
張家寶老娘一聽真要動真格的,嚇得魂飛魄散,以前那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為什么都不好用了呢?
她只是想少賠點錢,欺負知青臉皮薄。但她兒子要是進了公安局以后可咋說親啊!
這是要他老張家絕后啊!
想到老張家可能要絕后,她“噗通”一聲跪在雪地里,對著孟曉晴和林初夏的方向拼命磕頭:“孟知青!我錯了!是我嘴賤!是我沒管教好家寶!求求你們高抬貴手!別報官啊!我賠錢!我賠錢還不行嗎!五塊錢成不?我們孤兒寡母日子也不好過啊!求你可憐可憐我們吧!” 頭磕在凍硬的地上砰砰響。
然而,孟曉晴看都沒看她一眼。她先走到許勇面前,鄭重地鞠了一躬,聲音帶著哽咽:“許勇同志,今天真的太謝謝你了!沒有你,我……我都不敢想會怎么樣。可能…可能還得麻煩你跟我去一趟公安局,幫我做個證。” 她看著這個兩次救她的憨厚漢子,心里充滿了感激。
許勇看著眼前頭發(fā)散亂,臉頰紅腫卻眼神清亮堅定的姑娘,臉漲得通紅,手足無措地擺著手:“沒…沒啥!應(yīng)…應(yīng)該的!孟知青你放心!我肯定給你作證!有啥需要我的,你…你盡管說!” 他的憨厚和真誠,驅(qū)散了孟曉晴心底最后一絲寒意。
孟曉晴對他用力點了點頭,然后挽住林初夏的胳膊,在知青們的簇擁下,頭也不回地走向鐵牛套好的爬犁。
“別去!我賠你20塊錢還不行嗎!!!求求你們別去!老天爺啊!這讓我家家寶以后可咋活啊!!大隊長你快勸勸她們啊!”
張家寶老娘絕望的哭嚎和磕頭聲被她們遠遠拋在了身后。
到了鎮(zhèn)公安局,孟曉晴強忍著臉頰的疼痛,條理清晰,不卑不亢地將事情經(jīng)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并堅定地表示要控告張家寶和牛哥耍流氓。
接待的公安同志見她一個女知青被打成這樣還如此勇敢,又有許勇這個目擊證人,非常重視。
由于沒有汽車,兩名公安立刻帶上手銬和記錄本,坐上爬犁,跟著她們返回二道溝大隊抓人。
當冰冷的手銬“咔嚓”一聲銬在張家寶和牛哥手腕上時,張家寶老娘徹底瘋了,撲上去對著公安又抓又撓,哭喊著“搶人啦!沒天理啦!”
最終被公安以妨礙公務(wù)為由,連同她兒子和那個外村流氓,一起押上了爬犁,在村民復(fù)雜目光的注視下,朝著鎮(zhèn)上而去。
林初夏的“普法故事”,在這一刻,以一種無比沉重而真實的方式,深深烙進了二道溝每個人的心里。
孟曉晴雖然當時表現(xiàn)得很強勢,但回到知青點后,經(jīng)常在半夜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