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之隔后,誠王妃就躲在里間,將外頭景川侯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誠王妃霍地起身,差點沒沖出去與景川侯對峙,但終究按捺住了。
她狠狠地抓著茶幾一角,又坐了下去,豎著耳朵,繼續聽。
透過門簾,前頭誠王的聲音有些遙遠:“舅兄,何至于要退親呢!”
“阿庭與阿皎自小一起長大,情分不比一般?!?/p>
景川侯輕咳一聲,含笑道:“王爺放心,你我兩家是姻親,阿庭是本侯的親外甥,今日就算他與皎姐兒退親,也不會影響你我兩家的情誼?!?/p>
“阿庭與皎姐兒有緣無分?!?/p>
“卿兒是個好的,也是你我自小看著她長大的,與阿庭一向投緣……”
一想到白卿兒,蕭云庭的眼中燃起一抹熾熱,雙眸變得異常明亮。
景川侯唇角勾了勾,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也是男人,懂男人的心。
相比他那個好強的長女,卿兒溫柔體貼,是朵解語花,自是更招人喜歡。
誠王表情沉了沉,打斷了景川侯的話:“舅兄,孩子們不懂事,一時鬧脾氣,我們做長輩的,可不能縱著他們胡來?!?/p>
“婚姻大事非兒戲,是結兩姓之好?!?/p>
區區白家還不夠資格與他誠王府結兩姓之好。
就算兒子再喜歡白卿兒,白卿兒也只能做個妾。
景川侯握了握拳,想起了太夫人告訴他的話……
就在這時,一個身形矮胖的青衣婆子步履匆匆地邁進了廳堂,行禮稟道:“王爺,侯府那邊派人來了,說是要求見王爺與侯爺?!?/p>
誠王只以為是太夫人派了人過來,頷首:“把人帶過來吧?!?/p>
很快,那青衣婆子就領著圓臉婦人來了,隨她們過來的還有兩個沉甸甸的紅漆木箱子。
景川侯只覺得圓臉婦人有些眼熟,卻一時沒想起來。
何大順家的團團地福了一圈,口齒伶俐地對蕭云庭說:“世子殿下,我家大小姐一言九鼎,已經把從前世子殿下送的東西都整理好了?!?/p>
“還請世子殿下清點?!?/p>
她將一張清單奉到了蕭云庭跟前。
她帶來的兩個婆子立刻將兩個箱子打開,里頭的首飾、字畫、擺件等便一目了然。
蕭云庭的視線落在那兩個箱子上,劍眉深深地皺了起來。
見蕭云庭不說話,何大順家的干脆扯著嗓門對著單子念了起來:
“鑲紅珊瑚珠蝶戲雙花鎏金發釵一支?!?/p>
“字畫五幅?!?/p>
“‘福星高照’端硯一方?!?/p>
“珊瑚雕雙鳳花籃擺件一個?!?/p>
“……”
“夠了!”蕭云庭一把奪過那張清單,重重地放在一邊的茶幾上,硬聲說,“不必清點了。”
“本世子信得過……你家大小姐?!?/p>
最后一句話他說得咬牙切齒。
直到此刻,他被明皎踹了一腳的小腿脛骨還在作痛。
何大順家的圓臉上的笑容深了一分,手一攤,“世子殿下,我家大小姐囑咐奴婢務必要將她贈與殿下的東西帶回去?!?/p>
“世子殿下若是一時不得空,奴婢可以等的。”
“……”蕭云庭的臉又黑了三分,想起了愛駒疾風。
這個明皎真是不依不饒,欺人太甚!
蕭云庭轉頭吩咐小廝:“聽楓,你速速去收拾!”
“殿下……”聽楓欲言又止地咽了下口水。
過去這十來年,明大小姐或贈或借給世子殿下的東西可不少,甚至有一些被世子殿下轉贈了出去,怕是一時難以收拾齊整。
眼看局面失控,誠王頭疼地揉了揉發脹的額角。
他板著臉,厲聲道:“阿庭,本王讓你去侯府給阿皎道歉,你就是這樣給阿皎道歉的嗎?”
這姑娘家大多吃軟不吃硬,他讓兒子去侯府哄哄明皎,兒子倒好,反而把局面鬧得更僵了!
“父王!”蕭云庭揚聲說,“我與她解釋過了,是她不依不饒,無理取鬧??!”
“孽障!還不是你有錯在先!”誠王冷冷地斥道。
若非這孽障昏了頭,在眾目睽睽下將白卿兒從湖中救起,兩人有了肌膚之親,他與明皎的婚事何至于起了波折。
蕭云庭的俊臉瞬間漲得通紅。
在侯府的下人跟前被父王訓斥,讓他倍感恥辱。
心中憋屈:這侯府的下人定會將這些話學給明皎聽,明皎指不定如何得意呢!
她真當他蕭云庭非她不娶嗎?!
就在這時,通往里間的那道門簾突然被人從里頭打起。
誠王妃像一陣疾風似的飄了進來,滿面怒容。
她在里間忍了又忍,此刻終于忍不住了,打斷了誠王的話:“王爺,強摘的花不香!”
“既然阿皎心意已決,執意退親,我誠王府又何必強人所難!”
兒子是她的心頭肉,也是她的驕傲,自小,她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對他說。
現在卻因為明皎讓兒子遭此奇恥大辱,實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像明皎這樣的攪家精,真要過了門,恐怕日日鬧,天天作,必會鬧得闔府家宅不寧。
京城這么多貴女,她還可以給兒子挑個更好的!
將來悔之莫及的人只會是明皎!
“大哥,這是當年阿皎她娘給王府的信物!”誠王妃將一枚羊脂白玉雙燕云紋玉佩拍在了茶幾上,昂然抬起了下巴。
她咬字清晰地斷然道:“就依大哥所言,退親吧!”
塵埃落定。
上首的誠王無力地閉了閉眼,肩膀垂了下來。
萬貫家財就因為這母子倆一時意氣與王府失之交臂……
何大順家的眼睛一亮,眼明手快地將那枚脂白玉雙燕云紋玉佩拿了過來。
“這是先侯夫人的遺物,奴婢會將玉佩親手奉給大小姐的。”
何大順家的樂得笑開了花,心想:成了!大小姐特意交代了,最重要的便是這塊玉佩。
她笑呵呵地說:“世子殿下,不知我家大小姐的東西……”
“三天?!笔捲仆ゴ驍嗔怂?,吐出三個字。
何大順家的見好就收,“那奴婢這就回去和大小姐復命。”
她來得快,走得也快。
只留下一室的沉寂,氣氛僵硬。
誠王冷著臉說:“舅兄,本王有些頭疼,就不招待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