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
坐進奧迪車的后排,鐘小艾將藍色妖姬丟在一邊,打開車窗,目視著窗外,眼神平靜。
四月的臨江省不是那么冷。
趙學安扶著方向盤,借著后視鏡,微微瞥了一眼。
風卷起鐘小艾的發絲,秀麗且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色彩。
看上去些許孤單。
趙學安不知道說什么。
也不敢說什么。
以前,他和徐家姐妹相處時,雖然有著階級差距,可大家年紀差不多,在一起時沒什么壓力。
當然,這和徐家姐妹好相處分不開。
可鐘小艾不同。
兩人年紀相差一輪不說,更重要的是……這娘們一看就是狠角色。
來臨江省第一天,直接動用部隊掃黑除惡,效果雖好,但影響太大。
如果她不姓鐘,哪怕是一個巡視組組長,也不敢搞出這么大的陣仗。
這也能從側面反映出她的雷霆手段。
夜色降臨。
奧迪車又開了十來分鐘,趙學安試探性問道:“鐘主任,咱們是去哪?”
“隨便轉轉。”鐘小艾聲音平靜,卻有股道不明的壓迫感。
不過,這種壓迫感并不是所有都能感覺到,就像侯亮平,他完全無所謂,根本察覺不出來。
換言之,嗅覺越靈敏的人,越是能感受這一份壓迫。
趙學安不再說話,專心開車。
車速很慢。
車窗外是萬家燈火,路過一片夜市時,鐘小艾再次開口。
“趙學安,餓嗎?”
趙學安一愣,片刻后開口,“中午沒吃飯,還真有點餓。”
這是官場標準答案。
就像點菜一樣,領導想吃什么,不會說自己想吃,而是問你想不想吃。
道理相同。
哪怕趙學安不餓也得說餓。
“大排檔吃得慣嗎?”鐘小艾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沒有色彩。
“吃得慣。”
“那好,靠邊停車,你幫亮平送花,我請你吃飯。”
“好嘞,鐘主任。”
就這樣,將車停好,趙學安與鐘小艾依次下車。
大排檔處于居民區。
因為是晚上,周圍很熱鬧,到處都是往來人群。
有賣糖葫蘆的,有賣炒米的,還有套圈的……總而言之,煙火氣十足。
鐘小艾好像挺喜歡這種氣氛,來到一處略顯干凈的燒烤攤前停了下來。
“鐘主任,要不咱們吃點燒烤吧?”趙學安提議道。
“好。”鐘小艾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隨后將菜單遞給趙學安。
“想吃什么,自己點。”
“什么都行?”
“可以。”鐘小艾平靜道:“大排檔而已,還吃不窮我。”
忽然間,趙學安就覺得今天挺值,畢竟能鐘小艾請客,這要傳出去,真的很有排面。
不過,點菜也有講究。
趙學安不敢多點,要了十串羊肉,兩個腰子,五串韭菜,結束。
然后把菜單還給鐘小艾。
鐘小艾看都沒看,只加了兩個雞翅,以及一瓶啤酒。
“鐘主任,我不喝酒。”
“沒說讓你喝。”鐘小艾提醒道:“你是司機,也不能喝。”
趙學安閉嘴,看來……自作多情了。
燒烤上桌。
還沒吃兩口,趙學安便發現不對勁。
只見,在不遠處,有兩個一米八五左右的男人,看似在漫不經心抽煙,卻時不時往這里瞅。
兩人都是寸頭,腰桿筆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往那一站,就知道強得可怕。
趙學安很能打,不過……讓他和那兩人交手,沒有任何勝算。
“別看了,那是我舅安排過來的人。”鐘小艾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一口飲盡。
然后,臉頰溫紅,有一種特別的韻味。
在這種場合下,趙學安更不敢說什么了,如果對面是徐藝,他還能耍耍心眼,調侃一下,烘托氣氛。
可面對鐘小艾,他不敢有任何心思。
于是,只能抓起烤好的腰子,開始胡吃海喝。
別說,不用自己給錢的東西就是好吃。
尤其是這樣大腰子,一口咬下去,油直往外冒,再配上辣子和孜然,味道一絕。
就在他沉醉燒烤的味道時,鐘小艾再次開口,“亮平在漢東還好嗎?”
“挺不錯的。”
“撒謊。”鐘小艾緩緩道:“我怎么聽說,他被人舉報了,還有媒體在故意抹黑?”
趙學安一驚。
要知道,侯亮平被舉報的消息,他也是中午才收到。
就連宣揚這事的野網站,也被祁同偉快速處理掉了。
按道理說,這事不會傳得這么快,至少……鐘小艾不該有第一手信息。
可現實偏偏相反。
思索片刻,趙學安內心苦笑一聲,大致能猜出來……他的亮平哥,一直被監視著。
想想,有點悲哀,還有點心疼。
幸好侯亮平沒有找技師的愛好,要不然……可就慘了。
“鐘主任,亮平哥是被冤枉的,等到了檢察院,說清楚就好,沒事的。”
“你很了解亮平?”鐘小艾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當然。”趙學安一臉真誠,“我了解亮平哥,也相信亮平哥,他是我的楷模,學習的榜樣。”
鐘小艾笑了。
或許是喝了酒的原因,笑容中透著幾分散漫,也透著幾分不羈。
“趙學安,我不是小藝,不是葳蕤,更不是亮平。”
“你不用花言巧語。”
“好聽的話,到了我這個年紀,早就免疫了。”
“我了解你,一個有理想,有抱負,又清醒上進的少年。”
“所以,我對你沒有惡意。”
“相反我很羨慕你。”
“你年輕,有朝氣,有不確定的未來,這些都讓我羨慕。”
“趙學安……”
說到這,鐘小艾忽然停下了話匣子,不知何時紅了的眼睛,凝視著眼前的少年。
很是溫柔。
忽有故人心頭過……
五分相似,饒是鐘小艾,也在不經意中失了神。
良久后,搖頭呢喃,“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趙學安,你真年輕。”
趙學安可不傻,他當然知道自己年輕,還知道鐘小艾喝醉了。
再讓她胡言亂語下去,不是好兆頭。
于是,小聲道:“鐘主任,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急。”鐘小艾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趙學安,你知道葳蕤喜歡你嗎?”
鐘小艾的話,總是那么出其不意。
瞬間,點到了趙學安的神經。
別誤會,作為權力的追逐者,趙學安并不沒有在考慮情愛問題,而是在分析鐘小艾和徐家姐妹的關系。
畢竟,小道消息中,“徐”“鐘”兩家沒有那么和氣。
可不知為什么,鐘小艾提到徐家姐妹時,好像很親呢。
一口一個“小藝”“葳蕤”,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親姐妹呢。
見趙學安不說話,鐘小艾輕笑一聲,已然知道他在盤算。
干脆出言解惑。
“趙學安,你打過牌嗎?”
“或者說,什么樣的牌搭子,才能讓你只贏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