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一開口,就想拿趙學安當槍使,還問可否愿意?
愿意個大頭鬼!
趙學安坐在石階的另一側,同樣點了一支煙,搖搖頭。
“陳哥,我就很好奇,大家都知道鐘翰有問題,可沒有一人愿意出頭。”
“自己不出頭就算了,還慫恿我。”
“怎么?我就不是爹生娘養的?還是說,我是石頭縫蹦出來的?”
“拜托,你們如果想堅持正義,就別藏在幕后,你們一起上,才有勝算。”
“猥瑣發育個毛線!”
確定陳海清醒后,趙學安不再擔心人身安全,開始了語言攻擊。
都想當幕后黑手,哪有這么好的事?
陳海笑了,笑容無奈。
“趙學安,這就是人性!”
“你叔不想出頭,李達康不想出頭,高老師也不想出頭,他們顧及太多,理解理解。”
“我想出頭,奈何沒有職務。”
“你不一樣,你孑然一身,還有三張底牌,完全可以碰一碰,不是嗎?”
陳海說得理所當然。
趙學安嗤之以鼻。
“說吧,錢歡錢樂在哪?又為什么會失聯?”
“游艇。”陳海呼吸微微有些重,“鐘翰在香江有一個小碼頭,碼頭上有個豪華游艇,很多姑娘都在那里被他嚯嚯過。”
“只是嚯嚯?”
“不知道。”陳海搖搖頭,“我能提供的信息只有這么多,具體的,還得你自己去查。”
趙學安吐出煙圈。
苦笑,“我自己去查?我是ZY監察室主任嗎?我只是一個分局刑偵大隊長!”
說罷,趙學安站起身,走人。
陳海扭過頭。
“趙學安,你是人民警察,人民現在需要你,你慫了?”
“對,我慫了!”趙學安停下腳步,回過神,微微瞇眼,“陳局,你背后的人是誰?她為什么不下場?”
陳海呼出一口濁氣。
走至趙學安跟前,“當大家都選擇沉默時,總得有人站出來,為什么不能是你,趙學安!”
“記好,你父親是趙云,一個優秀的緝毒警,為國捐軀的英雄。”
“你要給你父親丟臉嗎?”
趙學安啐了一口唾沫。
“你父親還扛著炸藥包炸過碉堡呢,你怎么不背著炸彈去找小鐘總?”
這一刻,趙學安清晰的發現,漢大幫加上秘書幫所有人員,都是慫包。
包括他自己。
其實,他模擬過和鐘翰硬碰硬,可無論怎么模擬,都沒有絲毫勝算。
……
離開王八湖后,趙學安沒有回光明區分局,而是來到了家中。
家還是當初的模樣。
趙學安靠在沙發上,仰著頭,默默抽著煙。
桌上,擺放著父親的黑白照片。
驀然一瞬,他感覺父親好帥。
這是一位把生命獻給國家和人民的緝毒警!!!
真正的人民英雄。
趙云殉職時,只是個科員,不過……那股勇氣,趙學安至今不能企及。
思緒有點亂。
不停抽煙。
回憶這一年多來,他一心進步,目的……看一眼世界。
如今呢?
從張小雯的那一句“老爸,明天見”后,他已然明白,這句話,也是世界的一部分。
錢歡和錢樂同樣是世界的一角。
他在窺探世界,世界又何嘗不在凝視著他,考驗著他呢。
……
將父親的遺照重新收好,趙學安撥通了高育良的電話。
并把陳海提供的信息,分享給了對方,似乎在和自己良心較勁。
他想聽到高育良一聲“干”!
為了人民!
輸贏且不說,他只想聽到有人在吶喊。
為人民吶喊。
可偏偏……高育良潑了一盆冷水。
“學安,陳海說得那個游艇,包括那個小港口,我都了解過。”
“那個小港口,屬于昊天集團。”
“如果想從那個港口,或者游艇查起,很容易弄巧成拙,把錢歡錢樂至于死地。”
“還有,港口在香江,若沒有ZY同意,咱們漢東警方,沒有執法權。”
說完,高育良沉默了。
趙學安也沉默了。
從高育良的言語中,趙學安可以斷定,對方正盯著昊天集團。
不過,這位大教授慫了,給自己找了很多借口。
什么執法權?什么弄巧成拙?
如果高育良愿意,并且豁的出去,他完全有權聯系ZY,搏一把。
哪怕機會很渺茫。
還是那句話,人只能共情自己,高位者無法共情底層。
饒是高育良,也無法共情張小雯,共情錢歡錢樂。
“知道了,高書記,新年快樂。”
“等一下。”高育良沒有著急掛電話,沉默一會兒后,輕聲道:“學安,再等等,我在創造時機。”
“好。”
趙學安沒有多說,安靜地掛了電話。
他知道高育良在等什么。
可沙家浜和秦家浜哪那么容易斗起來?
都是假設罷了。
放下電話,無力感充斥趙學安全身。
閉上眼,昊天集團和鐘翰就像夢魘,籠罩著趙學安的全世界。
對手太強了!
宛若一座高山。
“嘟嘟嘟!!!”
手機鈴聲響起,趙學安疲憊地按下接聽鍵,對面是侯亮平的聲音。
“學安,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亮平哥。”
“你很累?”
“嗯,很累。”
“累是好事,只有廢物才躺平。”侯亮平笑了笑,“學安,來一趟京城吧。”
“京城?”趙學安猛然坐起,“亮平哥,明天就是除夕了。”
“我知道。”侯亮平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學安,我挺想你的,你過來,機票我給你報。”
趙學安猶豫了下,小心臟莫名不安。
十分不安。
“亮平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
“沒事,就是想看看你。”侯亮平輕聲道:“我知道你最近很累,沒關系,一切都有亮平哥,別人不理解你,我還不理解你嗎?!”
“來京城,咱們哥倆聊一聊。”
侯亮平第二次邀請。
趙學安慌了神。
“行,亮平哥,等我!”
掛斷電話,趙學安立刻開始訂飛往京城的機票。
……
最高檢,第一偵查處。
明天就是除夕。
侯亮平獨自待在辦公室,放下電話后,默默脫掉身上的工作服。
疊好。
手指輕輕撫摸著工作服上的國徽,眼神從未有過的堅毅。
小聲呢喃。
“你們都怕,那就我來。”
“舍得一身剮,方能干政法!”
“學安,別怕,別怕……”
“亮平哥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