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
家家戶戶迎新年,就連徐天長一家都在包餃子,卻也有例外。
比如李達康家。
自從被確診了肝癌早期和心脈受損后,李達康一直處于休假狀態。
整個京州的大小事務,都由高育良先盯著,這讓李達康非常不爽。
新年第一天,穿上破舊的黑色羽絨服,就想去找高育良說道說道。
李佳佳不同意。
“爸,你就別折騰了,先把病養好,比什么都重要。”
“我沒病呀!”李達康全身上下,依舊嘴最硬,“佳佳,你也別忙活了,和我去三號家屬院,找高育良。”
“找高伯伯干嘛?”
“拜年!”
“爸,你當我傻嗎?”李佳佳頭疼,“誰家拜年空手去?再說了,這么多年,你給人家拜過年嗎?依我看,你是想去吵架,對嗎?別忘了,醫生說了,你不能生氣,不能動怒。”
“我能不怒嗎?漢東足球聯賽看了嗎?作為老大的京州,在十三個城市中只排第三!”
“第三很好了?”
“好個屁。”李達康臉色開始紅溫,“都是高育良指揮無方,換做是我,京州肯定第一。”
看吧,都這逼樣了,李達康還是一樣要強,連個足球聯賽都要計較。
李佳佳苦笑。
“爸,足球呀,那是教練和球員問題,和高伯伯有什么關系?”
“你不懂。”李達康非要犟嘴,“我和你說,這么多年,高育良依舊不懂凝聚力,我得給他上課去。”
說罷,不顧女兒勸阻,李達康戴上一個老舊狗頭帽,出門。
李佳佳無奈跟上。
說實話,她是拿這老登真沒辦法,罵不得,說不得,還死犟。
十分鐘后,兩人來到高育良家。
李達康黑臉坐下。
李佳佳還是很有禮貌,“高伯伯新年好,吳嬸新年好。”
“好好好。”新年第一天,高育良從口袋掏出一個紅包,遞給李佳佳。
李佳佳開心收下。
漢東這地就是這樣,只要沒結婚,無論年紀大小,都能收到紅包。
吳慧芬又端來茶水和甜水。
甜水就是開水加糖,意欲甜甜美美,喝著甜水,李佳佳不停說謝謝。
李達康不是很開心,嘗了一口茶,開始冷哼。
“育良書記,這茶葉不便宜吧,哪來的?”
“別人送的。”
“好啊,好啊。”李達康放下茶杯,“育良書記,今天我得念叨念叨,當官不是為了喝茶,你這作風和思想,有待提高。”
“別扣帽子,芳芳送的。”
“她不是在國外嗎?”
“對呀,所以托人送的。”高育良點了一支煙,“達康書記,你今天過來,不是為了找事吧?”
李達康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吳慧芬,壓低了聲音,“育良書記,陪我走走。”
高育良猶豫了片刻,選擇滿足李達康。
畢竟,這老登說死就死,不滿足他,顯得自己無情了。
就這樣,半個小時后,兩人坐在了王八湖畔的石凳上。
風很大,也很冷,就連王八湖的邊緣處,都結了厚厚的冰。
吳慧芬沒有跟過來,她說她還有事,日落之前會到家。
李佳佳跟了過來,對這丫頭來說,整個漢東,好像只認識眼前兩個老登,不跟著他們,也沒地方去。
不過呢,高育良和李達康在談話,她沒心思聽,選擇獨自坐在一邊刷手機。
“達康書記,不是我說你,真沒衣服穿了嗎?這羽絨服都包漿了。”
對于注重細節的高育良來說,確實看不上李達康這假廉潔作風。
別的不說,到李達康這個級別,行政夾克至少有好幾套,這老登非不穿,硬要把包漿的羽絨服套身上,還戴著一個八十年的狗頭帽。
高育良想不嫌棄都難。
“嚯,教育我?”李達康側頭,看了一眼高育良,“育良書記,別忘了,我們是從人民群眾來,自然得回到人民群眾去,我穿這衣服咋了?我本來就是農民,只是運氣好,走進了仕途!”
“所以呢?沒苦硬吃?”
“我只是提醒自己,我永遠是一個農民。”
高育良一愣,忽然覺得眼前的李達康有點陌生。
這老登真病了嗎?
為什么戰斗力好像突然生猛了,讓他都有點無法招架了。
“達康書記,好,我知道,你廉潔,你是農民,滿足了嗎?”
“不滿足。”
“那你還想干嘛?”高育良點了一支煙,“要不,我讓宣傳部給你來一個專訪,彰顯一下你的廉潔?”
“這倒不用,育良書記,我也不拐彎抹角,你去找下沙書記,讓我回到工作中。”
“瘋了吧你。”高育良有些震驚,“醫生怎么叮囑的,你都忘了?你這身體,已經不適合工作了。”
“我的身體,由不得醫生做主,也容不得別人說三道四!”李達康認真起來,“育良書記,我想重新回到工作中,你就說,行不行吧?”
“不是我不同意,省委不同意。”
“那你和省委說呀。”
“怎么說?你這身體,趕鴨子上架,真倒在了工作中,誰負責?”
“不需要任何人負責。”李達康凝視著冰冷的湖面,“京州需要我,老百姓需要我,其他的……不重要了。”
“佳佳也需要你。”高育良吐出一口煙圈,“達康書記,做人不能太自私,你不怕死,那有沒有想過佳佳呢?你要有個三長兩短,佳佳又怎么辦?你不想看到她結婚生子嗎?”
李達康一愣,眼神莫名呆滯。
是呀,他不僅是京州的市委書記,還是一個父親。
一陣寒風過,李達康哆嗦了一下。
“育良書記,有些事,無法兩難全,我想好了,以后把佳佳托付給學安。”
高育良腦瓜子瞬間嗡嗡的。
什么叫托付給趙學安?
趙學安同意嗎?徐天長同意嗎?李達康怎么這么不要臉呢?
就在高育良準備反駁時,一陣驚呼聲響起,只是不遠處的湖畔,很快圍滿了人。
接著傳來求救聲。
一個老太,面對著湖面,拍著大腿,語言已經開始錯亂,
“妞妞,妞妞,救命,救命,落水了。”
再仔細看去,只是冰冷的湖水中,一個胖丫頭,正在不停撲騰。
周圍人越來越多,但沒人敢伸出援手,主要湖水太冷了,有些地方還結著冰,水性不好,下去就是白搭。
眼見孩子今晚沉入湖底,老太婆管不了那么多,緩緩上前,就想下水救人。
落水的是她孫女,她不能不管。
只是下一秒,有人率先跳進了湖里,那人一身包漿黑色羽絨服,加上一頂老舊的狗頭帽,跳入水中,沒劃兩下,已經很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