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深夜,國家超算中心“天河”基地深處。
代號“豆包”的AI核心項目實驗室。空氣里彌漫著臭氧、冷卻液微甜的氣息,還有一絲金屬被高頻電流炙烤過的焦糊味。無數服務器陣列發出低沉而恒定的嗡鳴,如同沉睡巨獸的呼吸。密密麻麻的線纜糾纏如巨蟒,閃爍著代表數據洪流的幽藍、翠綠光芒,匯聚向中央那懸浮在巨大透明維生槽中的核心——一個巴掌大小、表面流淌著復雜能量紋路的金屬立方體。它正進行著最終階段的極限調試。
林風,項目組最年輕的科研員兼核心架構師之一,眼窩深陷,眼球布滿血絲,連續熬了三個通宵。他穿著略顯寬大的白色防靜電實驗服,身形瘦削,此刻正全神貫注地站在主控臺前。指尖在冰冷的虛擬光屏上飛速跳躍,一行行復雜到令人目眩的代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能量閾值校準…神經元映射同步率98.7%…核心邏輯鏈自檢通過…”他聲音嘶啞地自言自語,每一個音節都透著疲憊到極點的緊繃,“就差最后一步了,豆包,堅持住。”
“豆包”核心的金屬表面紋路驟然亮起刺目的銀白光芒,光芒并非恒定,而是像心臟搏動般忽明忽暗,每一次明滅都伴隨著整個實驗室燈光的劇烈閃爍,墻壁和地板傳來微不可察的震動。維生槽內用于穩定核心的淡藍色冷卻液開始劇烈翻騰,冒出細密的氣泡。
“警告!核心能量溢出!溢出率0.5%…1.2%…3.8%!”冰冷的電子合成音驟然響起,主控臺屏幕瞬間被刺眼的紅色警報信息淹沒。所有服務器陣列的嗡鳴聲陡然拔高,變得尖銳刺耳,如同瀕死的哀嚎。
“該死!穩定場壓制!快!”林風瞳孔驟縮,幾乎本能地撲向手動干預的物理閘柄,那是最后一道安全屏障。指尖觸碰到冰冷金屬的瞬間——
轟!!!
沒有聲音,或者說,聲音被一種更恐怖的東西吞噬了。實驗室中央的維生槽炸裂開來,不是物理的爆炸,而是一種純粹能量的坍縮與爆發。那巴掌大小的金屬立方體,瞬間化作一個吞噬一切光線的絕對黑暗奇點,緊接著,無窮無盡、熾白到無法形容的恐怖能量洪流從中噴薄而出!
那不是火焰,不是閃電,是純粹的數據風暴,是信息的海嘯!它裹挾著被撕裂的服務器碎片、扭曲的光線、維生槽的液滴,以超越物理法則的速度橫掃整個空間。
林風感覺自己被拋進了粉碎機。身體仿佛在億萬分之一秒內被徹底分解成最基礎的粒子,又在下一個瞬間被強行重組。難以言喻的劇痛從每一個神經末梢炸開,淹沒了所有意識。視野被無窮無盡的、高速流淌的0和1構成的銀色光帶徹底覆蓋、撕裂。耳朵里充斥著億萬顆星辰同時爆炸的轟鳴與死寂交織的詭異聲響。眩暈感如同宇宙黑洞般將他拖拽向無底深淵。
他最后的感知,是右手掌心傳來一陣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灼熱,仿佛握著一塊滾燙的烙鐵。
然后,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冰冷。
……
意識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里,掙扎著向上浮起。
冰冷…堅硬…還有泥土和腐爛枝葉的濃烈氣息,混合著某種從未聞過的、帶著奇異甜腥的花香,粗暴地鉆進鼻孔。
林風猛地睜開眼。
刺目的、純凈到不真實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巨大無比的墨綠色葉片縫隙灑落下來,形成無數晃動的光斑,刺痛了他干澀的雙眼。他下意識地瞇起眼,視野模糊了好一陣才勉強聚焦。
入目所及,是參天的巨木。這些樹木的形態遠超他的認知范疇,樹干粗壯得需要十人合抱,表皮覆蓋著厚厚的、仿佛青銅鑄就的鱗甲,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樹冠遮天蔽日,巨大的葉片邊緣帶著鋸齒,脈絡清晰可見,流淌著淡淡的、肉眼難以察覺的微光。空氣濕潤得能擰出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郁的草木腥氣和泥土的芬芳,還有一種…一種奇異的“清新”感,吸入肺腑,仿佛每個細胞都在輕微地雀躍。
這不是地球!地球上沒有這樣的森林!
林風掙扎著想坐起來,身體卻像灌了鉛,沉重無比,每一塊肌肉都在發出酸痛的**,骨頭縫里都透著虛弱。他勉強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環顧四周。身下是厚厚的、覆蓋著青苔和奇異蕨類植物的腐殖質層。周圍是盤根錯節的巨大樹根,比他的人還高,纏繞著粗壯的藤蔓,藤蔓上開著碗口大小、散發著幽藍光芒的花朵。遠處傳來不知名生物的奇異鳴叫,時而悠長時而短促,聲音在巨木間回蕩,更添空曠與陌生。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
“豆包…項目…實驗室…”他聲音嘶啞,干裂的嘴唇開合,發出的聲音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他下意識地抬起右手——劇痛傳來時,掌心那灼熱的烙印感。
一個小小的金屬立方體,正安靜地躺在他攤開的掌心。
它只有半個巴掌大,通體是一種深邃的啞光黑色金屬,表面布滿了極其細微、復雜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幾何蝕刻紋路,此刻,這些紋路正以極其微弱的頻率,明滅著黯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幽藍色光芒,如同風中殘燭,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熄滅。
林風將它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屬觸感帶來一絲奇異的慰藉,卻又像針一樣刺破了他最后的僥幸。
“真的…穿越了…”他喃喃自語,聲音干澀而絕望。身體和精神的雙重虛弱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來,眼前陣陣發黑,他無力地重新躺倒在冰冷潮濕的腐殖質上,仰望著那片被巨大葉片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完全陌生的天空。掌心那微弱的藍光,是他墜入這個原始、神秘而危機四伏世界時,唯一抓住的、來自故鄉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