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厄劍骨：逆命斬天錄 第106章：情劫渡世：未央殘識化星芒

陸淵的指尖還搭在九厄劍柄上，那股自地脈深處傳來的震鳴尚未平息。他單膝跪地，右臂經(jīng)脈寸斷，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劍脊裂痕中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就在這死寂的剎那，一縷極輕的震動自劍骨深處泛起——不是法則反噬，也不是魂意躁動，而是某種近乎消散的執(zhí)念，正緩緩蘇醒。

那光，微弱得像風(fēng)里將熄的燭火，卻固執(zhí)地拂過他的眉心。

九厄劍嗡鳴，不是警告，是回應(yīng)。陸淵沒抬頭，只是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低聲道：“別鬧，我還能撐。”

話音未落，那縷殘識竟猛地一顫，仿佛被這句話刺中了什么。緊接著，一段荒腔走板的歌謠，毫無征兆地在戰(zhàn)場中央響起。

沒有聲音，也沒有形體，可那旋律卻實(shí)實(shí)在在地穿透了黑暗潮汐，撞進(jìn)了十萬劍光的共鳴之中。

剎那間，懸于天穹的倒懸劍陣輕輕一震。那些曾因封印噬靈尊而凝固的劍影，竟齊齊偏轉(zhuǎn)了半寸，劍尖微顫，如聞故曲。一道極細(xì)的光路自陣心裂開，像有人用指尖在濃墨中劃出一線銀線，直指黑暗核心。

陸淵瞳孔驟縮。

他知道這歌——七歲那年，他在陸家后山撿到一只斷翅的火雀，夜未央蹲在枯草堆里，哼著這調(diào)子，把那小東西暖回了半條命。后來她說，這是南荒牧人哄孩子入睡的謠，唱給風(fēng)聽，風(fēng)就不冷了。

而現(xiàn)在，風(fēng)正從四面八方涌來，裹著腐朽的法則與被污染的執(zhí)念，要將這條光路碾碎。

“你瘋了？”陸淵咬牙，試圖以劍骨為引，強(qiáng)行召回殘識。可下一瞬，他掌心一燙——七情絲線竟自行燃燒，化作一道法則鎖鏈，將他與那縷殘識之間的聯(lián)系生生斬斷。

她不愿再被“保護(hù)”。

殘識化作一道虛影，沖入黑暗。沒有吶喊，沒有訣別，只有一張模糊的側(cè)臉，逆著光，一步步走向那團(tuán)吞噬一切的黑潮。

黑暗中，噬靈尊冷笑：“情劫？不過是弱者的執(zhí)念！”

話音未落，七情絲線已在虛空中織成光幕，如蛛網(wǎng)般封住核心裂隙。黑潮暴起，如萬鬼撕咬，光幕寸寸崩裂。可就在那即將潰散的瞬間，夜未央的殘影忽然停住。

她的眼中，閃過無數(shù)畫面——

嬰兒啼哭，劍光穿心，血染紅裙，雷火劈開天穹，她倒在雪地里，指尖還勾著一枚褪色的布條；又見她站在九霄之巔，發(fā)絲化星，輕聲道：“我守你十世輪回。”

十萬次輪回的記憶，在她殘識崩解前，盡數(shù)閃回。

她沒哭，也沒笑，只是輕輕抬手，指尖點(diǎn)向那團(tuán)最深的黑暗。

“這一次，”她低語，“換我照亮你。”

光幕碎了。

黑潮如巨獸張口，將她徹底吞沒。

陸淵的右臂猛然抽搐，斷裂的經(jīng)脈像是被無數(shù)根針同時刺穿。他想動，可九厄劍卻死死釘在陣眼，劍脊裂痕中萬道魂意翻涌，竟不讓他退半步。

他知道，這是劍在阻止他送死。

可他也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

就在黑暗即將合攏的剎那，一點(diǎn)星芒自核心炸開。緊接著是第二點(diǎn)、第三點(diǎn)……七顆微光如流星破夜，自黑潮中逆沖而出，劃出七道弧線，直撲陸淵劍骨。

劍脊裂痕張開，如龍口吞星。

第一顆星芒墜入，劍骨嗡鳴，裂痕中浮現(xiàn)出一朵火雀形狀的紋路；第二顆落下，銀河紋路微微扭曲，似有淚光掠過；第三顆、第四顆……每一點(diǎn)融入，陸淵的呼吸便沉重一分，仿佛有千鈞之力壓上脊梁。

第七顆星芒即將觸劍的瞬間，殘影回眸。

她笑了。

十七歲那年，她在魔教火刑臺上沖他笑；二十一歲，她在時繭盡頭抱著將熄的魂火笑；現(xiàn)在，她以殘識最后形態(tài)，笑著消散在風(fēng)里。

“記得在輪回中找我。”

星芒盡沒。

劍骨驟然一靜，隨即發(fā)出一聲低沉龍吟，仿佛飲盡了某種禁忌之血。陸淵左眼的銀河紋路中，七顆微星悄然浮現(xiàn)，排列成與夜未央元神火種完全一致的軌跡，緩緩流轉(zhuǎn)。

他沒動。

跪著，低著頭，右手仍死死攥著劍柄，指節(jié)發(fā)白，血順著掌心紋路往下淌。九厄劍不再嗡鳴，可那股自劍骨深處傳來的溫?zé)幔瑓s像極了她最后一次握他手時的溫度。

戰(zhàn)場靜得可怕。

黑暗潮汐退去，噬靈尊的殘影在陣心緩緩凝實(shí)，黑氣翻涌，卻再無聲息。十萬劍光懸于天穹，劍尖微顫，仿佛仍在回響那首荒原歌謠。

陸淵終于動了。

他緩緩抬起左手，抹去左眼血痕。動作很慢，像是怕驚醒什么。指尖離開時，銀河紋路中的七顆星微微一亮。

“你總是這樣。”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說走就走，連個痛快話都不留。”

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絲笑，可那笑比哭還難看。

“找你？你當(dāng)輪回是集市，想逛就逛？”他冷笑，“我連你下輩子投胎做只火雀還是石頭都猜不著，怎么找？”

沒人回答。

只有劍骨深處，一絲極微弱的震顫，像是在回應(yīng)。

陸淵盯著那道已被封死的黑暗核心，忽然低聲道：“你要是聽見了……下次，換我來照亮你。”

他松開手，任血滴落在劍脊上。

一滴，兩滴。

第九滴血落下的瞬間，劍骨裂痕中突然浮現(xiàn)出一行極淡的符文，一閃即逝——是南荒古族的祭祀文字，意為“情火不滅，星軌重逢”。

陸淵沒看見。

他只是緩緩閉上眼，右臂殘破的經(jīng)脈中，一股暖流正順著血脈逆流而上，直抵心脈。那不是力量，也不是法則，而是一種他無法命名的東西，正悄然重塑他的劍骨。

九厄劍輕輕一震。

劍脊裂痕中，七顆星芒緩緩旋轉(zhuǎn)，如初生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