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

阜陵縣府衙門。

往日里威嚴肅穆的大堂。

此刻卻擠滿了人，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以王洵為首的阜陵世家大族代表們，一個個正襟危坐。

表面上鎮定自若。

可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和不時滾動的喉結，卻暴露了他們內心的緊張。

全因他們剛剛完成了一場豪賭！

用都尉孫康的項上人頭和整座阜陵城，作為獻給新主人的投名狀。

現在，就等著那位傳說中的九江王，來判定他們這場豪賭的輸贏了。

王洵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葉，試圖用這個動作來掩飾自己的不安。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趙鋒既然要圖謀整個九江，乃至天下。

就必然需要他們這些世家的支持。

如今趙鋒已得一郡。

若是志在天下。

必然不可能對世家望族如往常一樣兇狠！

而且一個懂得審時度勢、主動投誠的世家，遠比一座被攻破的死城更有價值。

他，王洵，獻上的不僅僅是一座城。

更是一個榜樣！

一個能為趙鋒接下來攻略九江郡省去無數麻煩的榜樣。

這份功勞，足夠大了。

“踏，踏，踏……”

一陣沉重而富有節奏的腳步聲，從衙門外傳來。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坎上。

大堂內的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目光齊刷刷地望向門口。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將外面的光線都遮擋了大半。

來人身著玄色王袍，外罩烏金甲，腰間懸著一柄古樸的長劍。

他沒有戴頭盔，面容年輕得有些過分。

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卻帶著一種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滄桑與威嚴。

正是趙鋒。

此刻他【鷹眼】【感官追獵】氣場全開。

龍行虎步，不怒自威！

他身后，跟著張豹和李虎兩員悍將。

兩人皆是盔甲在身，手按刀柄。

一雙眼睛如同鷹隼般，銳利地掃過堂內眾人。

那毫不掩飾的煞氣。

讓在場的世家代表們，感覺自己的脖子后面都涼颼颼的。

“我等，恭迎九江王！”

王洵第一個反應過來，連忙起身，長揖及地。

其他人也如夢初醒，慌忙跟著行禮，姿態謙卑到了極點。

趙鋒沒有讓他們起來。

而是徑直走到主位上，毫不客氣地坐下。

他沒有看這些人，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間縣府大堂的陳設。

張豹和李虎一左一右，如同兩尊鐵塔，立于他的身后。

大堂內，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王洵等人彎著腰，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額頭上漸漸滲出了冷汗。

這位新主人的下馬威，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厲害。

他不說話，不叫起，就這么晾著他們。

那無形的壓力，比刀架在脖子上還難受。

過了許久，久到王洵的腰都快要斷了。

趙鋒才仿佛剛看到他們似的，淡淡地開口。

“都起來吧。”

“謝王上！”

眾人如蒙大赦。

直起身子時，好幾個人都踉蹌了一下。

王洵定了定神，對著身邊的心腹使了個眼色。

那心腹立刻捧著一個木匣子，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來。

“王上，逆賊孫康冥頑不靈，意圖抵抗王師，我等已將其斬殺！此乃其首級，特獻與王上，以表我阜陵上下的歸順之心！”

王洵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自得。

這是他的功勞，是他送給趙鋒的第一份大禮。

趙鋒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那個木匣子上。

他沒有讓人打開，只是輕輕用手指敲了敲扶手。

“這么說，本王能兵不血刃拿下阜陵，你們是首功？”

“不敢當！”

王洵嘴上謙虛，腰桿卻挺直了幾分，“我等只是順天應人，為王上掃清一些不識時務的障礙罷了。”

“順天應人？”

趙鋒笑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著王洵。

“說得好。那依你之見，本王該如何賞賜你們這些‘有功之臣’呢？”

聽到“賞賜”二字，堂下眾人的眼睛都亮了。

來了！

正戲來了！

王洵心中一喜，連忙說道：“我等不敢奢求賞賜，只求能追隨王上，為王上治理阜陵，安撫百姓，貢獻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所謂的“治理阜陵”，就是要保住他們原有的地位和權力。

“哦？”

趙鋒的笑容更盛了，“你們都是阜陵的百年望族，家大業大，還要為本王操勞，本王于心不忍啊。”

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得玩味起來。

“本王覺得，像你們這樣的功臣，不能賞得太輕了。”

“金銀珠寶，太俗。加官進爵，你們本就是阜陵的官，也沒什么意思。”

“我趙鋒過往對世家望族的舉動，你們也再清楚不過！”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聽趙鋒緩緩說道：“這樣吧。你們獻城有功，本王就給你們一個天大的賞賜。”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

“本王決定，免去你們所有的職務，讓你們可以安心回家，頤養天年。”

“另外，為了讓你們沒有后顧之憂，你們各家的田產、商鋪、私兵，本王也一并替你們‘接收’了。”

“以后，你們就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在家享清福，豈不美哉？”

轟！

這番話。

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每個世家代表的腦子里炸開！

王洵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李家家主張大了嘴，眼珠子瞪得像死魚。

其余人，更是面如土色，渾身篩糠般地抖了起來。

這是賞賜？

這他娘的是抄家啊！

奪了他們的官職，收了他們的土地，解散他們的私兵……

這是要把他們這些世家大族，連根拔起。

讓他們變成一群除了有點浮財，就一無所有的富家翁啊！

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王……王上……”

王洵的聲音都在發顫，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趙鋒，“您……您這是何意？我等……我等可是有功之臣啊！”

“您攻克衡山郡時，那些世家望族，也全都抄沒九成家產。”

“我們主動獻城，還要上交九成家產。”

“那這城，豈不是白獻了？”

“非也！”

趙鋒擺手。

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正因為你們是‘有功之臣’，本王才留你們一條性命。”

他站起身。

一步步走到王洵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孫康食朝廷俸祿，為朝廷守城，他有錯嗎？沒錯。”

“你們呢？昨日還是大乾的臣子，今日就能為了活命，毫不猶豫地從背后捅他一刀。”

趙鋒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你們能為了本王，殺了孫康。他日，若是有比本王更強的人來了，你們是不是也會毫不猶豫地，把本王的腦袋，也裝在匣子里，獻給新主人？”

“我……我等不敢！我等對王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鑒！”

王洵“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背。

“忠心？”

趙鋒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你們的忠心，只對你們自己。在本王這里，沒用。”

他不再理會癱軟如泥的王洵，轉身回到主位。

“張豹，李虎。”

“末將在！”

兩人轟然應諾，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傳我令！”

趙鋒的聲音，變得冷酷而決絕，“即刻查抄王、李、張等獻城世家九成的家產！田產、商鋪、藏書、奴仆，全部充公！”

“所有私兵，就地解散，收繳兵甲，愿意入我虎賁軍的，按新兵待遇接收，不愿的，發放三日口糧，遣散回家！”

“至于這些‘有功之臣’嘛……”

趙鋒的目光掃過堂下那一張張絕望的臉，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留他們一成的家產，讓他們當個富家翁。”

“另外，派人把他們的宅子給本王‘保護’起來，沒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告訴他們，好好活著。”

“本王要讓九江郡所有的世家都看看，這就是給本王獻城的下場！”

“從現在開始，本王要告訴所有世家望族！”

“大軍所至，獻城，獻出九成家產，可保性命！”

“兩者有一處沒有做到，便屠爾等滿門！”

投降、獻出九成家產。

可以活。

但不投降。

必死無疑！

“是！”

張豹和李虎興奮地臉都紅了。

這差事，簡直太爽了！

兩人領了命，帶著一隊親兵。

如狼似虎地就沖了出去，直奔那些世家的府邸。

大堂內。

王洵等人癱在地上，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