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
方鼎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眼神,徹底變了。
震驚、駭然、不可思議……
最終,都化為了一股深深的……敬畏!
趙鋒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滿意地笑了。
“相關(guān)的政令,我已經(jīng)命人著手草擬。一年,我只需要一年時間便可肅清兩郡沉疴。”
“所以,方老先生你大展身手的時候到了!”
良久,良久。
方鼎那蒼老的身體,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
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充滿了復(fù)雜情緒的嘆息。
他知道,自己敗了。
不是敗給了趙鋒的武力,而是敗給了他描繪出的那個……
自己窮盡一生都未曾見過的盛世藍(lán)圖。
“老朽……答應(yīng)你。”
他睜開眼,聲音沙啞,卻無比清晰。
趙鋒聞言,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
他緩緩站起身,對著方鼎。
恭恭敬敬地長揖及地,行了一個大禮。
“趙鋒,代兩郡百姓,拜謝……”
他頓了頓,抬起頭。
臉上露出一抹促狹而又理所當(dāng)然的笑容。
“婦翁!”
“噗——!”
方鼎剛端起茶杯,準(zhǔn)備壓壓驚。
聽到這兩個字,一口茶水險些沒直接噴出來!
他猛地抬起頭。
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精明!
剛剛平復(fù)下去的氣血,瞬間又涌了上來!
婦翁?!
這反賊!
這無賴!
讓自己為他效力也就罷了,竟然還惦記著自家那顆水靈靈的白菜!
還要不要臉了!
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啊!
然而,不等他拍案而起,破口大罵。
趙鋒已經(jīng)直起身,轉(zhuǎn)身向著后堂的另一間廂房走去。
那里,正是方瑾瑜被“請”去休息的地方。
方鼎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嘴唇哆嗦著。
伸出手,想要阻攔。
想要用自己的性命去要挾!
可最終。
那只伸出的手,卻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他能要挾什么呢?
用自己效力來威脅?
眼前這個年輕人,會在乎嗎?
他只會冷笑著。
在自己的尸體上踏過去,然后繼續(xù)做他要做的事情。
“唉……”
一聲長嘆,充滿了無盡的悲涼與無奈。
方鼎頹然地坐回椅子上。
他看著門口的方向,神色變幻不定。
也許……也許對瑾瑜來說,這并非一件禍?zhǔn)隆?/p>
自己這個孫女,自幼飽讀詩書,眼界之高。
尋常的世家子弟,她根本就看不上眼。
以至于拖到如今,尚未婚配。
而這個趙鋒……
方鼎活了七十余年,自詡閱人無數(shù)。
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完全看不透眼前這個年輕人。
無論是那水淹壽春的雷霆手段,還是剛才那一番振聾發(fā)聵的治國之論。
都讓他感到深深的震撼與……一絲恐懼。
此子,絕非池中之物。
方鼎端起那杯不再溫?zé)幔呀?jīng)涼透的茶,一飲而盡。
冰冷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
卻澆不滅他心中的驚濤駭浪。
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難道這天下,真的要亂了……”
“難道這世間,真的有……天降的圣君不成?”
......
太守府。
后堂廂房。
與方鼎所在的雅室不同。
這里是太守府女眷的居所,布置得更為精致。
一張雕花木床上,鋪著錦繡被褥。
梳妝臺上,還擺著一面光可鑒人的銅鏡。
只是此刻。
這閨房中的一切,都仿佛成了一座華麗的囚籠。
方瑾瑜端坐在窗邊的圓凳上,背脊挺得筆直。
她雙手平放在膝上,目光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
神情看似平靜,宛如一尊玉雕的美人。
但那微微收緊的指節(jié),以及胸膛里擂鼓般的心跳,卻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腳步聲不輕不重。
卻仿佛每一下,都踩在了她的心尖上。
方瑾瑜沒有回頭,她知道來人是誰。
那個帶著一身血腥氣。
卻偏偏生了一副英武面容,還滿腹經(jīng)綸的男人。
那個將她所有的驕傲與算計。
都撕得粉碎的無賴、霸王!
趙鋒走了進(jìn)來,沒有帶趙大牛,守門都沒讓!
他隨手關(guān)上房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房間內(nèi),只剩下兩人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以及桌上燭火偶爾爆開的“噼啪”輕響。
趙鋒沒有說話。
他只是拉過一張椅子。
在方瑾瑜的對面坐下,與她隔著一張小小的圓桌。
隨后便雙手托著下巴。
一瞬不瞬地。
用那雙深邃得宛如寒潭的眸子,靜靜地盯著她看。
他的目光,不帶一絲吟邪。
卻充滿了毫不掩飾的侵略性與審視感。
像是在欣賞一件即將屬于自己的,絕世珍寶。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點(diǎn)一滴地流逝。
方瑾瑜感覺自己的臉頰,在那道目光的注視下,漸漸發(fā)燙。
她本想用沉默與孤高,來構(gòu)筑自己最后的防線。
可對方的耐心,顯然比她更好。
那道目光,仿佛有實(shí)質(zhì)的重量。
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讓她如坐針氈。
終于,她再也裝不下去了。
那份強(qiáng)撐出來的平靜,轟然崩塌!
“你看夠了沒有!”
方瑾瑜猛地轉(zhuǎn)過頭。
一雙清澈的杏眸中。
此刻燃著羞憤的火焰,死死地瞪著趙鋒。
“光天化日(黑燈瞎火),朗朗乾坤!你……你這登徒子!還要不要臉!”
她以為,自己的怒斥。
會換來對方的惱怒,或是更加無恥的調(diào)笑。
然而。
趙鋒的反應(yīng),卻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面對“登徒子”的指控,趙鋒非但沒有生氣。
反而緩緩地,露出了一個近乎溫柔的笑容。
他看著她,緩緩開口。
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帶著一種奇特的魔力。
“方家有女,其名瑾瑜。”
“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
“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
“嫣然一笑,惑九江,迷天下……更讓我心安。”
一字一句。
清晰地傳入方瑾瑜的耳中。
轟!
方瑾瑜整個人,徹底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趙鋒,那張因羞憤而漲紅的俏臉。
此刻的表情,是全然的錯愕與……不可思議。
這……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