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你是什么東西”,輕飄飄的。
卻像是一座無形的大山,猛地壓在了崔宏森的心頭。
他臉上的倨傲瞬間凝固。
眼前這個男人,明明只穿著一身尋常的黑衣。
可那平靜的眼神,卻比他在京城里見過的任何王公貴胄,都更讓人心悸。
那是一種真正掌握他人生死,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眼神。
崔宏森的后背,瞬間就被冷汗浸濕了。
但他身后,站著近百名崔氏族人。
身旁,是兩位他心心念念的堂妹。
他不能退!
一旦退了,他崔宏森在族中的臉面,就徹底丟盡了!
“我……我是廣陵崔氏的崔宏森!”
他強撐著,挺起胸膛,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趙鋒!你不過一介反賊,休得猖狂!我崔家好心送來錢糧,是看得起你!你別不識抬舉!”
“沒錯!一個泥腿子,也敢對宏森哥無禮?”
“還不快快跪下,謝我崔家扶持之恩!”
他身后的崔氏子弟們,仗著人多勢眾,也跟著聒噪起來。
一聲聲的叫罵,仿佛能把趙鋒的將軍府給掀翻。
趙鋒看著這群跳梁小丑,臉上的那絲玩味,終于徹底消失了。
他甚至都懶得再多說一個字。
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趙富貴。
“掌嘴。”
“得令!”
趙富貴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聞言獰笑一聲,大步上前。
“你們想干什么!”
“放肆!我們是廣陵崔家的人!”
兩名親兵根本不理會他們的叫囂。
如同兩只鐵鉗,左右一分,便將還在叫嚷的崔宏森死死按住。
崔宏森又驚又怒,拼命掙扎:“趙鋒!你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崔家定與你不死不休!”
回答他的,是趙富貴那蒲扇般的大手。
不對,不是手。
“哐啷”一聲,趙富貴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森然。
然后,他掄圓了胳膊,用那厚重的刀背。
對著崔宏森的臉,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
這一擊,又狠又重!
崔宏森的腦袋猛地向一旁甩去,半邊臉?biāo)查g高高腫起。
嘴角直接裂開,鮮血混著幾顆碎牙,從嘴里噴了出來。
他整個人都懵了,腦子里嗡嗡作響,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啪!”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趙富貴反手又是一刀背!
另一邊臉,也迅速對稱地腫了起來。
“啪!啪!啪!”
趙富貴就像一個不知疲倦的鐵匠,掄著刀背,左右開弓。
每一記都勢大力沉,每一記都帶起一蓬血霧。
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街道上,回蕩不休。
周圍那些看熱鬧的百姓,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
而那近百名崔氏子弟,更是被這野蠻血腥的一幕嚇傻了。
一個個呆若木雞,方才的囂張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終于意識到,這里不是講道理的廣陵。
這里,是反賊的窩!
這里的規(guī)矩,姓趙!
“住……住手!”
崔瑞夕最先反應(yīng)過來。
她花容失色,尖叫著就想沖上去。
“趙鋒!你快讓他住手!他是我堂兄啊!”
一旁的崔瑞云臉色煞白,死死地咬著嘴唇。
她拉住了妹妹,眼中滿是痛苦和掙扎,卻終究沒有開口。
她比妹妹更清楚,開口求情,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可崔瑞夕哪里懂這些。
她甩開姐姐的手,哭著跑到趙鋒面前,拉著他的衣袖哀求:“夫君,求求你,別打了,再打下去堂兄就要死了!”
趙鋒低頭,看著梨花帶雨的崔瑞夕。
下一秒。
他抬起手,一巴掌甩在了崔瑞夕的臉上。
“啪!”
這一巴掌,趙鋒沒用什么力氣。
但依舊將崔瑞夕打得一個踉蹌。
白皙的臉頰上,浮現(xiàn)出五道清晰的指印。
她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趙鋒,眼淚瞬間決堤。
“你……你打我?”
“這一巴掌,是教你一個道理。”
趙鋒的聲音冷得像冰,“從你進我家門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趙鋒的女人,不是廣陵崔氏的大小姐。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人該護,什么人該棄,自己心里要有一桿秤。”
“你,要擺清楚自己的位置。”
“給我好好滾回去反省!晚上再收拾你!”
說完。
他不再看她,對身后的婢女揮了揮手。
“送兩位夫人回后宅,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是!”
兩名婢女立刻上前,半扶半架地將還在哭泣的崔瑞夕和失魂落魄的崔瑞云帶回了府內(nèi)。
隨著府門緩緩關(guān)上。
姐妹倆的身影消失不見。
“啪!啪!啪……”
趙富貴的巴掌,還在繼續(xù)。
崔宏森已經(jīng)被抽得不成人形,滿嘴的牙齒掉得一顆不剩。
整個人像一灘爛泥,被親兵架著。
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噗通!”
他再也撐不住了,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傲氣、尊嚴、臉面,在死亡的恐懼面前,一文不值。
他用漏風(fēng)的嘴,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哀嚎。
“將……將軍……饒命……小人……小人錯了……饒命啊……”
鮮血和著口水,從他破爛的嘴里流出來。
在地上磕頭,磕得滿臉都是泥污。
那近百名崔氏子弟,看著這一幕。
人人自危,膽戰(zhàn)心驚。
趙鋒揮了揮手,趙富貴這才停了下來。
將沾滿血的刀背在崔宏森的衣服上擦了擦,重新歸鞘。
趙鋒緩步走到崔宏森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讓崔宏森渾身一哆嗦。
“有意思。”
趙鋒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崔宏森的下巴,讓他抬起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我那兩位夫人在的時候,你骨頭倒是硬得很,寧死不屈,很有廣陵崔氏的風(fēng)骨。”
“她們一走,你就跪下了,哭著喊著求我饒命。”
趙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怎么?”
“當(dāng)著她們的面裝硬漢,是想讓她們覺得你受了天大的委屈,覺得我趙鋒是個暴虐無道之徒?”
“好讓她們?nèi)蘸髮δ阈膽牙⒕危瑢ξ也粷M?”
“你這……是準(zhǔn)備挖我的墻角啊?”
最后那句話,聲音不大。
卻像是一道驚雷,在崔宏森的腦子里轟然炸開!
他被點破了心思!
這個反賊,竟然……竟然把他內(nèi)心最深處的算計,看得一清二楚!
一股比死亡更可怕的寒意,瞬間籠罩了他。
“不!不是的!將軍!小人不敢!小人萬萬不敢啊!”
他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上臉上的劇痛。
拼命地對著趙鋒磕頭,一下比一下重,磕得地面“咚咚”作響。
趙鋒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他看著驚恐萬狀的崔宏森,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甚至懶得再多說一個字,只是輕輕地擺了擺手。
趙富貴會意,眼中兇光一閃。
“嗆啷!”
佩刀再次出鞘!
這一次,不再是刀背。
而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崔宏森的磕頭聲戛然而止。
一顆頭顱,帶著不敢置信的驚恐表情,沖天而起。
在空中劃過一道血色的拋物線后,滾落到那群崔氏子弟的腳邊。
無頭的尸體,晃了兩下,轟然倒地。
鮮血,染紅了將軍府門前的青石板。
整個世界,瞬間死寂。
那近百名崔氏子弟,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大腦一片空白。
死了?
宏森哥……就這么被砍了?
這個反賊,這個泥腿子……他不但不舔他們崔家。
反而……反而敢當(dāng)街殺了崔家的嫡系子弟?!
這……這和家主說的,和玄成宿老謀劃的,不一樣啊!
他們不是來當(dāng)救世主的嗎?
怎么一來。
領(lǐng)頭的崔宏森腦袋就被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