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灼的馬車剛駛離武威侯府不遠,就被左右兩匹大馬夾擊。
京城夜間常有富家紈绔子弟喜愛縱馬疾馳,狂奔街肆。
姜灼原本以為他們也不過是醉酒賽馬的浪蕩兒,于是吩咐了車夫讓著他們些,安全為先。
但很快發現,姜灼慢,他們也慢,姜灼快,他們也快。
是沖著自己來的。
姜灼心下不好。
“司樂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姜灼所搭馬車的車夫是一個年逾五十的小老兒,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喲!司樂?還是個女官?看來咱少爺這次猜錯了!”
隨行小廝跟著主子縱馬揚街,很覺痛快,膽子也變大了。
“那有如何!不過個平民女子,我先把生米煮成熟飯,明了再讓我爹請了圣旨賜婚就行!”
看著姜灼從車窗探出的臉,錢云翼更覺腹中欲火更盛。
“難得少爺打算娶妻了,看來是要收心了啊。”
“有如此美人為妻,收心就收心罷!”
慌張疾馳的馬車很是不穩,顛得姜灼東倒西歪的。
沒有時間理會這些的嬉笑,姜灼忙著探查情況。
右邊兩名,左邊一名,后面還有三名,來者一共有六名青壯年男子,光靠自己和這趕車的車夫是注定無法正面抵抗,姜灼暗暗咬牙。
“別停下來!盡量往人多寬闊的大道走!”
連續經過幾條街,姜灼漸漸發現對方總是在路口有意無意地擋住更寬闊的大路,似乎有意在把自己往小路上逼。
“救命!救命——”
姜灼扯著嗓子呼叫起來。
今日侯府夜宴,賓客眾多,按理說京城夜晚戍守會更嚴格,姜灼如今便只能寄希望于能遇到些什么熟人。
“哈哈哈哈哈別白費力氣了,現在叫救命,待會可就沒力氣了!。”
“姑娘不如從了我家少爺,還能少受點苦!”
姜灼歇斯底里的呼救聲,回蕩在京城街道上空,反換得對方更肆意的嘲諷。
駕馬的車夫亦心慌起來,稍有不慎,馬車就別停下來。
前后左右被五匹駿馬堵住去路,驅使姜灼車廂的馬兒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前進一步了,姜灼的臉色也在瞬間蒼白起來。
一道劍光插進馬兒的脖頸,血沫從棕黑色的毛皮處翻騰出來,躺倒在地的馬兒悲鳴幾聲后,就不動了。
“小美人怎么不跑了?”錢云翼翻身下馬,淫笑著一步步接近姜灼的馬車,“是被本公子的一片誠心感動了嗎?”
正當姜灼心如死灰之際,一列齊整的馬蹄聲從遠至近及時趕到。
“京畿衛巡邏,何人在此喧嘩——”
剛直淡漠的男音,一如記憶般的熟悉,姜灼眼睛一亮,連忙掀車簾,向外看去。
果然是謝觀瀾!
半月前,姜灼與謝觀瀾見面時身上還沒有官名,還得借宿于寺廟,如今倒是盔甲加身,好不威風。
本朝向來重文輕武,文狀元之選總是轟轟烈烈,相比武狀元,就要低調許多。
前世的姜灼在委身于謝觀瀾之前,也未對謝觀瀾有過多關注,如今想來那時寺廟初見謝觀瀾時,他大概就已經過了殿試,等候官職任命了。
“無事,房中小妾鬧了脾性,本少正哄著呢,閨房之趣,將軍就不要打擾了。”
心中有鬼的錢云翼主動上前,輕撫袖口,試圖向謝觀瀾套近乎。
眼見他就要將一沓銀票塞給謝觀瀾,性急的姜灼索性下車控訴。
“他撒謊!我是尚儀局從六品司樂,根本不認識他,今夜是他令人逼停我馬車,殺我馬匹,欲對我行不軌之事!”
謝觀瀾本就沒有要接這銀票的意思,見車上女子是姜灼,謝觀瀾的目光更是一滯,轉而冷冷地審視著錢云翼。
“大膽!你你你們知道我爹是誰嗎?”
察覺情況不妙的錢云翼一一指過眾人,放言威脅道。
“王子犯法亦與庶民同罪,”謝觀瀾依舊冷冷發落,“來人!此狂徒深夜縱馬驚市,更欲強掾女官,關起來,聽候發落!”
看到攔路的六名男子一次被侍衛押解,姜灼終于松了口氣。
姜灼馬車驅使的馬匹已死,車夫也不知在什么時候就被打暈了。
正當姜灼為難如何回宮時,謝觀瀾策馬踏了過來。
“姜司樂若是要回宮,我剛好可順路相送。”
短短一晚上就能遇上兩位好心人的姜灼感動得眼淚汪汪,略略施禮致謝道。
“今夜有勞謝將軍了。”
“怎么穿成這樣?”
謝觀瀾瞥了姜灼一眼,很快就把頭轉開了,神色凜冽。
姜灼忍不住羞赧。
此衫是林柔兒的,林柔兒深居侯府內院,其衣著打扮皆是給夫主凌恒看的,少不得嬌媚妖艷些。
謝觀瀾不曾下馬,一直從高處看自己,加上剛剛自己下蹲行禮,更顯風光袒露。
“懷璧其罪。”謝觀瀾冷冷發話,周身寒意更甚,“你若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就不要仗著美貌招搖過市。”
“是,謝將軍教訓得是。”
今夜變故頗多,渾身疲累的姜灼實在沒有力氣去反駁。
謝觀瀾手下的將士手腳麻利給姜灼的馬車套上了新馬。
姜灼得此才又進了馬車。
夜深,京城街肆又歸于寧靜,姜灼靠在車內發著呆,謝觀瀾在旁邊隨行,二人默默無言。
“……緣何進宮?”
許是夜深無聊,謝觀瀾先一步打破沉默。
“家父前些日子已辭官回鄉,我被太后看中,暫任尚儀局司樂女官。”姜灼頓了頓,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清楚,“今日外出是因為圣上賜樂武威侯府,我來協助一二,結果不小心落了水,承蒙侯府貴妾林氏相助,借了我衣裳,未曾想——”
“接著。”
一道銀光閃進車簾,落入了姜灼懷里
姜灼低頭一看,是一把形制小巧的匕首。
“保護自己。”
騎馬的謝觀瀾依舊目向前方,不曾多余看姜灼一眼。
“宮中不準攜帶利器。”姜灼莞爾一笑,“而且謝將軍可知這在宮中算是男女私相授受?”
“還我。”
姜灼卻轉手將匕首藏入懷中。
“送出去的東西哪還要人還回去的道理呢?”姜灼笑語靨靨,“謝將軍莫不是太小家子氣了?”
“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