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定不負你 第四章：母影心謀

宴席散后，允遂星踏著月色回家，剛推開院門，就見廊下立著一道清瘦的身影。素色衣裙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是她的母親素尤。

“娘，您怎么還沒睡？”允遂星走上前，扶住母親微涼的手臂。

素尤嘆了口氣，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難以言喻的復雜：“去墨家了？”

允遂星點頭，心里一緊。母親向來深居簡出，極少過問外事，今日怎會突然提起？

“是墨家人請你去的？”素尤的聲音很輕，指尖卻微微發顫，“是……墨連御，還是墨楓？”

“都遇上了。”允遂星低聲道，“娘，您認識他們？”

素尤的臉色白了幾分，避開她的目光，轉身往屋里走：“過去的事，不提也罷。遂星，聽娘一句勸，離墨家那些人遠些，我們家消受不起那些富貴牽連。”

允遂星看著母親的背影，心頭疑竇叢生。父親的病，母親的反常，似乎都與墨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她張了張嘴，想問些什么，卻被素尤的話堵了回去：“你父親剛睡下，別吵醒他。明日我去趟城郊的靜云庵，替你父親求道平安符。”

夜里，允遂星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蟲鳴，輾轉難眠。母親的話像根刺，扎在她心上。她隱約覺得，母親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肯說。

次日午后，允遂星去藥鋪取藥，剛走出店門，就撞見了夜輕染。她正站在街角的柳樹下，望著不遠處的墨府側門，臉上沒了往日的明媚，反倒帶著幾分落寞。

“輕染？”允遂星走過去。

夜輕染嚇了一跳，轉頭見是她，勉強笑了笑：“你怎么在這兒？”

“取藥。”允遂星看了眼墨府的方向，“你在等誰？”

夜輕染的臉頰微紅，別別扭扭道：“誰等誰了……我就是路過。”可她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飄向那扇門，語氣低了下去，“墨楓說今日會出來，約了我去看新出的戲文。”

允遂星愣住了。她從未想過，嬌縱明媚的夜家大小姐，竟會對墨楓存著這樣的心思。

“你喜歡他？”允遂星輕聲問。

夜輕染咬了咬唇，算是默認，眼里卻泛起委屈：“可他眼里根本沒有我。從小到大，只要是我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唯獨他……”她頓了頓，忽然看向允遂星，眼神里帶著一絲探究，“遂星，你老實告訴我，墨楓是不是喜歡你？”

允遂星的心沉了沉，想起墨楓一次次的示好和緊迫的表白，還有昨夜宴席上他那帶著占有欲的目光，如實道：“他確實說過……但我從未應允。”

夜輕染垂下眼，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失落，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來，語氣帶著幾分倔強：“我不管。墨楓是墨家的二公子，將來總要娶個體面人家的女兒，他和你……本就不是一路人。”

這話像塊石頭，砸在允遂星心上。她知道夜輕染說的是實話，可心里還是泛起一陣澀意。

就在這時，墨府側門開了，墨楓走了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允遂星，眼睛亮了亮，快步走過來，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夜輕染。

“遂星，你怎么來了？”他語氣里帶著欣喜，從懷里拿出一個小巧的木盒，“這是我特意讓人給你做的，里面是安神的香丸，你父親夜里咳嗽，或許能用上。”

允遂星還沒接，夜輕染已忍不住開口：“墨楓，你答應陪我去看戲的。”

墨楓這才看向她，皺了皺眉，語氣有些不耐：“今日沒空，改日吧。”他說完，又轉向允遂星，眼神溫柔下來，“遂星，我有話想跟你說，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夜輕染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眶微微泛紅，卻強撐著沒說話。

允遂星看著夜輕染委屈的樣子，又看了看墨楓理所當然的態度，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她搖了搖頭：“不必了，我還要回家給父親煎藥。墨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香丸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說完，她轉身就走，沒再回頭。

墨楓愣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臉色沉了下來。他不明白，自己已經做得夠明顯了，為何允遂星還是對他這般冷淡？

夜輕染看著他難看的臉色，心里又氣又疼，低聲道：“墨楓，你就這么喜歡她？她不過是個破落郎中的女兒，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說了算。”墨楓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夜輕染，管好你自己。”

他說完，轉身就往回走，留下夜輕染一個人站在原地，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墨楓回到自己的院子，一進門就將桌上的茶杯掃到了地上。碎片四濺，他卻像是沒看見，眼神陰鷙。

旁邊的隨從連忙跪下：“公子息怒。”

“息怒？”墨楓冷笑一聲，“我連一個女人都搞不定，將來怎么跟墨連御爭？怎么在爺爺面前站穩腳跟？”

隨從戰戰兢兢道：“公子，允姑娘性子執拗，或許……需要用些手段。”

墨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手段？我給過她機會了。”他走到窗邊，望著遠處墨連御的院子，眼神越發陰沉，“爺爺年紀大了，墨家的掌權之位遲早要交出來。墨連御憑什么占著嫡長子的名頭就一帆風順？我娘當年若不是被人算計，如今坐在主母位置上的就是她，我才是墨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他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允遂星必須成為我的妻子。她父親的病是我動的手腳，她母親那里也有我的把柄，只要她嫁過來，就等于被我捏在手里。到時候，我再讓她去爺爺面前說些墨連御的壞話，離間他們父子……”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絲瘋狂的野心。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卻照不進他眼底的陰翳。他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卻不知窗外的廊下，一抹水紅色的身影一閃而過，正是折返回來想找他說句話的夜輕染。

夜輕染捂住嘴，渾身冰冷。她剛才聽到的話，像一道驚雷，炸得她頭暈目眩。原來墨楓接近允遂星，根本不是因為喜歡，而是為了利用她爭奪墨家的權位？甚至……連允遂星父親的病，都是他做的手腳？

她踉蹌著后退，不小心撞到了廊下的柱子，發出一聲輕響。

“誰？”墨楓猛地回頭。

夜輕染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跑，裙擺掃過石階，差點摔倒。她不敢回頭，只知道自己必須盡快離開這里，必須把這件事告訴允遂星。

而屋內的墨楓，看著空蕩蕩的窗外，眼神瞬間變得狠戾：“去看看是誰！”

一場新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