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景越的眼神驟然凝固,低頭看向那只抓住自己手臂的手。
“再喝一杯嘛……”陸秋宜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聲,半瞇著醉眼朦朧的雙眸。
她努力地想聚焦,視線卻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個高大挺拔、壓迫感十足的輪廓。
陸秋宜看不清臉,只覺得這身影莫名熟悉又充滿威懾。
她閉上眼,手無意識地捏了捏手下緊實(shí)有力的肌肉,憑借著手感,醉醺醺地嘟囔:“杰瑞?還是派克?手感很可以哇……”
話音剛落,手腕就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住,力道之大,帶著被冒犯的慍怒。
“啊!”疼痛讓陸秋宜稍微恢復(fù)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意識,她吃痛地蹙起眉,迷蒙的醉眼緩緩睜開,帶著水汽和茫然。
頭頂?shù)乃У鯚艄饩€璀璨,刺得她眼睛生疼。
只感覺身旁的位置沉了一下,一個高大得極具壓迫感的身影俯身籠罩下來,遮蔽了她大部分的視線。
手腕被牢牢鉗制著壓在枕側(cè),這屈辱的姿勢讓她本能地試圖掙扎。
“我是誰?”低沉冷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山雨欲來的質(zhì)問,每一個字都敲在她混沌的神經(jīng)上。
這聲音,好耳熟…好可怕…
陸秋宜的腦袋暈暈沉沉,只覺得被壓住的手腕好疼,姿勢好難受。
她下意識地側(cè)過臉,臉頰正好蹭到了撐在她臉側(cè)的那只大手的手背。微涼粗糙的觸感讓她又蹭了蹭,像只尋求安撫的小貓:“手,手好疼啊。”
“安德魯,別這樣,”陸秋宜意識混亂,“放開我嘛。”
賀景越的臉色徹底陰沉下去:“我不是杰瑞,也不是派克,更不是安德魯。”
他此時周身散發(fā)的低氣壓足以讓公司里任何一個人噤若寒蟬。
也就只有這個醉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陸秋宜似乎被他的語氣嚇到,又或者手腕的疼痛讓她更加委屈,另一只沒被抓住的手軟綿綿地抬起來,憑著感覺摸索著。
先是碰到了賀景越線條冷硬的下頜,又順著往下,隔著質(zhì)地精良的襯衫布料,摸到了壁壘分明的腹肌輪廓,甚至還無意識地抓了抓,像是在確認(rèn)什么。
陸秋宜醉眼迷離,似乎在努力分辨,“那是羅恩?還是凱文?”
賀景越額角的青筋猛地一跳。
他不再猶豫,猛地抽回被她“非禮”的手。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把這醉貓從窗戶扔出去。
賀景越轉(zhuǎn)身大步離開客房,冰冷的聲音丟給門口的陳伯:“看著她,別讓她吐在床上。”
*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
千金能買到一夜歡度,陸秋宜在夢中笑醒了。
宿醉的頭好疼,她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又奢華的天花板,繁復(fù)的水晶吊燈折射著柔和的光。
身下是柔軟得不可思議的床墊,蓋在身上的絲絨薄被觸感頂級。
這里是…?
酒吧還有條件這么好的包廂?
混沌的大腦一卡一卡地開始轉(zhuǎn)動。
碎片化的記憶如同驚濤駭浪,瞬間將她淹沒。
陸秋宜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宿醉的眩暈讓她眼前發(fā)黑,差點(diǎn)又栽回去。
她驚恐地環(huán)顧四周——巨大的落地窗,昂貴的藝術(shù)品,低調(diào)奢華的裝潢。
這里是賀景越在香榭麗舍的公寓!她昨晚被賀景越帶回家了?
“轟隆”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響。
她顫抖著掀開被子,身上還穿著昨天那條裙子,皺巴巴的,裹著賀景越那件質(zhì)感絕佳的西裝外套。還好,除了頭疼欲裂和渾身酒氣,似乎沒發(fā)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但這比發(fā)生什么更讓她絕望。
陸秋宜手忙腳亂地摸出手機(jī),屏幕解鎖的瞬間,她看到了那條通話記錄:
【已接通-閻王爺-通話時長 02:47】
下面還跟著一條定位分享成功的通知。
她點(diǎn)開通話詳情,時間赫然是昨晚她醉得最厲害的時候。
“啊——”
時間倒流回到昨晚,她一定、一定、一定不會踏進(jìn)那家該死的酒吧半步!
就在她絕望地用被子蒙住頭,試圖當(dāng)一只鴕鳥時,臥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篤、篤、篤。
三聲,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容忽視的份量。
“陸助理,醒了就出來吃早餐。”門外傳來賀景越平靜無波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卻比任何怒吼都更讓她心驚膽戰(zhàn)。
完了完了完了。
陸秋宜迅速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裙子,把賀景越那件昂貴的西裝外套仔細(xì)疊好,然后對著浴室鏡子飛快地抹了把臉,試圖讓紅腫的眼睛和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更楚楚可憐一點(diǎn)。
她抱著那件西裝外套,腳步虛浮地挪出了客房。
餐廳里,晨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jìn)來,將纖塵不染的空間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賀景越已經(jīng)坐在長餐桌的主位,穿著簡單的黑色高領(lǐng)羊絨衫,更襯得他肩寬腿長,氣質(zhì)冷冽。
他面前放著一杯黑咖啡,手里拿著一份平板,正垂眸看著什么,陽光在他濃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側(cè)臉線條分明。
聽到腳步聲,他頭也沒抬,只是用下巴點(diǎn)了點(diǎn)對面的位置:“坐。”
陸秋宜小心翼翼地拉開椅子坐下,她把疊好的西裝外套輕輕放在旁邊的空椅子上,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膝蓋上。
陳伯適時地端上一份精致的早餐:溫?zé)岬呐D萄帑溨啵宓们〉胶锰幍奶柕埃瑤灼镜媒瓜愕拿姘€有一小碟新鮮水果。
食物的香氣此刻只讓陸秋宜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餐廳里彌漫,只有賀景越偶爾劃動平板屏幕的細(xì)微聲響。
陸秋宜如坐針氈,感覺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她偷偷抬眼瞄向賀景越,對方依舊專注地看著平板,仿佛當(dāng)她不存在。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得主動出擊,爭取寬大處理。
“賀總,”陸秋宜終于鼓起勇氣,聲音帶著刻意放軟的哭腔和濃重的鼻音,聽起來可憐極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猛地低下頭,肩膀微微聳動,努力擠出幾滴殘存的眼淚,“我昨晚喝多了,什么都不記得了……如果有哪里冒犯到您,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