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實在太累了。
連續(xù)三天的生死掙扎,
加上剛才驚心動魄的超市尋寶、泡奶災難、生化危機處理以及負重轉移,
幾乎榨干了她這只小貓咪所有的精力。
確認這個半塌的地下室暫時安全后,
緊繃的神經一旦松弛,
排山倒海的疲憊感瞬間將她淹沒。
她用盡最后的力氣,
將入口處散落的水泥碎塊和斷裂的鋼筋,
用爪子笨拙地、一點點扒拉堆砌起來,
勉強堵住了那個狹窄的縫隙,
只留下幾道微小的縫隙用于空氣流通。
做完這一切,
她感覺自己連抬爪子的力氣都沒了。
她幾乎是滾著回到了那個墊著破布的紙箱旁,
蜷縮著身體,將熟睡的嬰兒半圍在中間,
蓬松的大尾巴自然而然地搭在紙箱邊緣,
像一道柔軟的屏障。
很快,
細微的、均勻的呼嚕聲就在這小小的地下空間里響了起來。
她睡著了。
深沉的、毫無防備的睡眠。
一縷微弱的陽光,
頑強地透過入口處碎石堆的縫隙,
像一道纖細的金色絲線,
精準地投射進來,
正好落在了紙箱中嬰兒的小臉上。
光斑帶著微塵,輕輕跳躍著。
這溫暖的光線,
如同一個輕柔的鬧鐘,
喚醒了沉睡中的凌霄。
他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
緩緩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
是地下室低矮、布滿灰塵和霉斑的天花板。
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土腥味和淡淡的霉味,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野獸的、溫暖干燥的毛發(fā)氣息?
凌霄的意識還有些混沌。
饑餓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溫暖的飽腹感。
屁股下面也異常干爽舒適,
那柔軟溫暖的觸感…似乎不是布料?
等等!
記憶如同潮水般瞬間回涌!
末世!白貓!被叼走!被強行灌奶!還有那…那難以啟齒的社死瞬間!
“那只孽畜!”
凌霄心中警鈴大作,猛地扭頭!
然后,
他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罪魁禍首”。
那只體型不小的白貓,
此刻正蜷縮在紙箱旁,
腦袋枕在自己的前爪上,
雙眼緊閉,長長的白色胡須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發(fā)出細微的、帶著節(jié)奏的呼嚕聲。
它睡著了。
睡得很沉。
金色的光斑有一部分也落在了它雪白的毛發(fā)上,
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讓它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圣潔?
不!錯覺!一定是錯覺!
凌霄立刻否定了這個荒謬的想法。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觀察著。
這只白貓…
似乎…真的有些不同尋常?
凌霄仔細的觀察著四周的環(huán)境,
首先,是它堵門的方式。
那堆碎石和鋼筋,
雖然簡陋,但堵得相當有技巧,
既留下了通風口,又最大程度地隔絕了外界的視線和可能的入侵。
這絕不是一只普通野獸能有的思維!
凌霄回憶起在超市內的場景,
一只貓竟然懂得用人類的東西給自己喂奶,
這完全不是一只普通的野獸能夠做出來的行為,
而且還懂得躲避,懂得給自己處理……
其次,是它此刻的姿態(tài)。
它將自己蜷縮成一個半圓,
身體緊貼著紙箱,
尾巴更是像守護領地般搭在紙箱邊緣。
這分明是一種防御和守護的姿態(tài)!
它在…保護自己?
這個認知讓凌霄內心無比復雜。
堂堂仙帝,淪落到需要一只凡俗野獸保護?
屈辱!
但…在這冰冷絕望的末世,
這份守護,又帶著一種讓他無法忽視的溫暖?
他雖然沒有經歷過末世,
但身為仙帝自然知道在如此極端環(huán)境下的人性。
人性到底是有多么的險惡。
手足相殘,易子而食,
保護?
多么諷刺的字眼!
凌霄的思緒瞬間被拉回了那場導致他隕落的慘烈大戰(zhàn)。
記憶的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錐,
狠狠刺入他的神魂!
他最信任的首席大弟子,
那個他視如己出、傾囊相授的“愛徒”柳如煙!
在他與異族主宰鏖戰(zhàn)至最關鍵、最虛弱的那一刻!
那張總是帶著孺慕與恭敬的臉,瞬間扭曲成貪婪與猙獰!
“師尊!您老了!”
“這統(tǒng)御九天的權柄,還有您那身足以撼動寰宇的修為…該由弟子替您保管了!”
淬著湮魂劇毒的匕首,裹挾著背叛的寒光,
精準無比地刺穿了他毫無防備的后心!
那匕首上,
還銘刻著他親自賜予愛徒的護身符文!
“為…為什么?!”
他咳著金色的帝血,
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到的只有柳如煙眼中燃燒的、毫不掩飾的野心和瘋狂。
“為什么?哈哈哈哈哈!”
柳如煙狂笑著,瘋狂攫取著他逸散的磅礴帝元,
“因為您擋了我的路啊,我親愛的師尊!手足?師徒?在無上大道面前,算什么東西!您教我的,弱肉強食,成王敗寇!”
“還有你們!”
凌霄的神念掃過戰(zhàn)場,
那些他一手提拔、曾宣誓效忠的仙將神官們,
此刻竟有大半眼神閃爍,攻勢放緩,
甚至隱隱與凌風形成合圍之勢!
瞬間凍結了他最后一絲對人性的期待。
手足相殘,師徒反目,忠誠崩塌…
他付出信任與心血栽培的一切,
最終都化作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他拼盡最后的力量發(fā)動禁術,
拖著背叛者和強敵共赴黃泉,
神魂卻意外墜入這末世凡胎…
本以為這已是命運對他最大的嘲弄,
卻沒想到…
在這比仙界更殘酷、更**裸的末世廢墟之下,
在他最脆弱、最無力、如同砧板上魚肉的時刻,
給予他一絲溫暖、一絲庇護、甚至…一絲守護的,
竟然不是同類,
而是一只…他最初視作孽畜的野獸?!
一只不通人言、懵懂初開、甚至有點笨拙的白貓?!
強烈的反差感,
如同最強烈的諷刺,
狠狠沖擊著凌霄的認知。
他看著熟睡中毫無心機、甚至顯得有些憨態(tài)可掬的白貓,
再看看自己這具連翻身都做不到的嬰兒軀殼。
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這白貓……
它堵門,是為了安全。
它守護,或許只是出于某種…野獸哺育幼崽的本能?
或者…是它那剛剛覺醒的、微弱的靈性中,天然帶著的善意?
無論是什么,
這份簡單、直接的守護,
在這冰冷絕望、人性崩塌的末世背景下,
顯得如此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