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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又過一年。
江陌九歲。
下層區(qū)封鎖后的日子，比想象中還要難熬。
鉚釘鎮(zhèn)那邊的情況尤其糟糕，裂界侵蝕的速度明顯加快了。
每天夜晚，怪物嘶吼聲經(jīng)常從鎮(zhèn)子邊緣傳來，讓居民們膽戰(zhàn)心驚。
失去銀鬃鐵衛(wèi)的防線，裂界怪物開始頻繁地滲透進鉚釘鎮(zhèn)。
江陌聽說，有好幾次怪物直接沖進了鎮(zhèn)子里，造成了人員傷亡。
那些沒能及時避難的居民，只能在絕望中被怪物殺死。
沒過多久，鉚釘鎮(zhèn)的居民便開始大規(guī)模向磐巖鎮(zhèn)遷移。
一條條長長的隊伍，人們帶著僅有的家當(dāng)，沉默地走在通往隔壁鎮(zhèn)子的路上。
他們臉上寫滿了疲憊與麻木，已然成了逃難的難民。
鉚釘鎮(zhèn)里的居民如此，鎮(zhèn)子邊緣的孤兒院自然不會好過，周圍的環(huán)境越危險，食物短缺也愈發(fā)嚴(yán)重。
娜塔莎院長竭盡全力維持著孤兒院的運轉(zhuǎn)，四處奔波，尋找食物和物資，安撫孩子們的情緒。
但她一個人，實在太難了。
最終，在鉚釘鎮(zhèn)管理居委會的建議下，娜塔莎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鉚釘鎮(zhèn)孤兒院將停止運營。
這個消息讓孩子們哭成一團，也讓娜塔莎心如刀絞。
她開始四處奔走，聯(lián)絡(luò)鉚釘鎮(zhèn)和磐巖鎮(zhèn)那些勉強還能維持生計的家庭，希望他們能收養(yǎng)那些孩子。
沒過幾天。
孤兒院便正式關(guān)閉了。
娜塔莎帶著最后一批孩子，還有少得可憐的物資，走在通往磐巖鎮(zhèn)的路上。
隊伍像一條疲憊的蛇，蜿蜒前行。
孩子們臉上掛著眼淚和鼻涕，小手里緊緊攥著僅剩的玩具。
磐巖鎮(zhèn)邊緣，有一片廢棄的房屋。
墻壁破敗，窗戶漏風(fēng)，屋頂塌陷了一半。
娜塔莎就在這里停下了腳步。
這里遠不如鉚釘鎮(zhèn)的孤兒院，但至少有個遮蔽的地方。
她開始忙碌起來，指揮大一點的孩子幫忙清理雜物，用撿來的木板修補漏風(fēng)的地方。
很快，一間勉強能住人的屋子被收拾了出來。
娜塔莎又騰出一小塊地方，擺上她帶來的簡易醫(yī)療器械和藥品。
沒過多久，娜塔莎的診所，就這樣在磐巖鎮(zhèn)開張了。
雖然條件艱苦，但因為娜塔莎精湛的藝術(shù)，診所的名氣很快在鎮(zhèn)子里傳開。
那些受傷或是生病的居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來到這里，卻被她負責(zé)的態(tài)度打動。
而娜塔莎也是醫(yī)者仁心，許多時候?qū)颊咧皇蘸苌俚腻X，甚至不收，愿意接受一些食物作為醫(yī)藥費。
而江陌站在診所外，遠遠地看著里面。
娜塔莎忙碌的身影，患者們的笑容，他都看在眼里。
當(dāng)然，他并不是關(guān)心娜塔莎過得好不好。
他只是擔(dān)心那個人情。
只要娜塔莎還在，那個人情就能還。
這比什么都重要。
隨后，江陌便回到自己的庇護所。
這些天，他利用從各處收集來的資源，將他的庇護所不斷升級。
用更厚的木板加固墻壁，用撿來的鐵皮做了一個簡易的頂棚，甚至在庇護所周圍設(shè)了一些用繩子和碎石塊做的簡單陷阱。
庇護所變得更加堅固隱蔽，像一個藏在角落里的烏龜殼。
江陌看著這庇護所里，五臟俱全，卻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想著想著，不知怎的，他竟冒出來一個念頭：
要不，邀請希兒搬過來住？
似乎……也不是不行？
說干就干。
他為此甚至弄來了幾塊干凈的毯子，還有一個軟乎乎的枕頭。
這些東西在下層區(qū)是絕對的奢侈品，是他費了不少勁才從別人那里弄到的。
這不是什么圣母心發(fā)作。
他承認(rèn)，有那么點私心。
一個人住久了，就算再理性也想要個伴。
而希兒，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為數(shù)不多能說得上話，也愿意親近的同齡人。
他開始整理庇護所，把那些奢侈的毯子和枕頭放在顯眼的位置。
想象著希兒看到這些東西時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勾起。
希兒最近的生活狀態(tài)并不好。
她變得更沉默，眼神也更冷了。
為了搶奪越來越少的食物，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但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她像一頭小小的野獸，在夾縫中求生。
漸漸地，她開始懷念以前下層區(qū)的秩序。
她不想再看到人們?yōu)榱艘粋€面包打得頭破血流，也不想再經(jīng)歷那種怪物隨時可能沖鎮(zhèn)子里的，那種心驚膽戰(zhàn)。
可她只是個孩子，能做什么？
這一天。
希兒又卷入了一場爭搶。
幾個流浪者為了爭奪一堆廢舊金屬打了起來，拳頭棍子亂飛。
希兒本來只是路過，但其中一個流浪者想搶藏在她身上的食物，被她毫不猶豫地反擊了！
她身手敏捷，下手狠辣，很快就讓那流浪者捂著肚子倒地。
但希兒身上的食物卻暴露了出來。
一瞬間，其他餓瘋了的流浪者，甚至還有一些平時看著老實的居民，眼睛都紅了，都圍了上來，眼神里只有對食物的渴望。
“小鬼！把那些東西給我！”
“什么？不給？這么多你一個小孩吃得完嗎？聽話！”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希兒與五六個比她大十多歲的大人對峙著。
雖然希兒打架很厲害，但面對這種人數(shù)和體格的差距，她沒有勝算。
就在這時，兩道身影走了過來。
“夠了。”
一個白發(fā)中年男人制止道。
他身邊還站著一個身材高大，面無表情的男人。
圍上來的人腳步頓了一下，但饑餓讓他們顧不上太多，有人直接沖了上去！
奧列格眼神一冷。
他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出手一拳就砸在沖在最前面的一個流浪者臉上。
“啊！”
流浪者慘叫一聲，鼻血飛濺，身體像破布娃娃一樣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緊接著，奧列格身邊的男人也動了，他一把抓住另外兩個沖上來的流浪者，像拎小雞一樣將他們提起，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呃！啊！”
兩人同時發(fā)出悶哼，半天爬不起來。
剩下的流浪者和居民嚇得停住了腳步，驚疑不定地看著奧列格兩人。
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和他帶來的人，身手不是一般的厲害。
奧列格沒有理會那些人，他轉(zhuǎn)過頭，看向希兒。
看到她雖然衣衫襤褸，身上有傷，但眼神依舊銳利，沒有絲毫退縮之色。
“沒事吧，孩子……等等，你是希兒？”
奧列格看清希兒的樣子后，有些詫異。
希兒沒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著他。
奧列格也沒強求，他轉(zhuǎn)過身，掃視著那些被嚇退的流浪者和居民。
“你們就想這樣過下半生嗎？”
奧列格問，眼里透著些失望：
“像野獸一樣，為了爭搶一點殘羹剩飯，互相撕咬？下層區(qū)就這樣了嗎？！”
他的話像錐子一樣扎進人們的心里。
他們低著頭，沒有回答。
“銀鬃鐵衛(wèi)走了，上層區(qū)拋棄了我們！”
奧列格的聲音猛然拔高，像一聲炸雷，“但我們不能在這等死！”
他開始高聲向圍觀的人們宣講他的想法。
“我們組建了一支隊伍，一支屬于下層區(qū)自己的隊伍！”
“大家聽著，我們叫地火！我們要維護秩序，要抵抗裂界怪物，要讓下層區(qū)不再是上層區(qū)拋棄的垃圾場！”
奧列格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聲音洪亮：
“加入我們！和我們一起，像地底的火焰一樣，燃燒起來，照亮黑暗！我們不靠任何人，只靠我們自己！”
話音剛落，奧列格身邊的男人便從懷里掏出一疊粗糙印刷的紙張，開始向周圍的人散發(fā)。
那是“地火”的宣傳單，上面寫著他們的招募宣傳語和據(jù)點位置。
雖然不知道那些流浪者和鎮(zhèn)子居民有沒有聽進去。
但奧列格的話語，卻像一團火，實打?qū)嵉攸c燃了希兒內(nèi)心深處被壓抑已久的反抗心。
她一直渴望改變這個下層區(qū)。
而這個男人，似乎指明了一條路。
隨后，奧列格來到希兒身旁。
“希兒？真的是你。”他心緒復(fù)雜地看著希兒，“你長大了……最近怎么樣？”
希兒渾身一僵。
她終于認(rèn)出了這個男人。
腦海中閃過模糊的畫面——一個高大的鐵衛(wèi)，將年幼的她送進鉚釘鎮(zhèn)孤兒院的大門。
他是……那個銀鬃鐵衛(wèi)的兵長，奧列格？
希兒還以為他早就隨著那些鐵衛(wèi)，回到上層區(qū)了……
緊接著，記憶另一個身影也浮現(xiàn)出來。
那個獨自來孤兒院乞討，即便在外面撿垃圾也不愿住進孤兒院的男孩……江陌。
她從江陌眼里，看到了和周圍孤兒不一樣的東西，令她有些向往。
自那以后，希兒也離開了孤兒院，和江陌一樣流浪。
“奧列格……是你。”希兒低聲回答，“我……我很好。”
她不想多說自己的流浪生活。
“好吧……孩子，你還是這么堅強。”
奧列格遞給希兒一張宣傳單。
“這張拿著。”他指了指上面的一個標(biāo)記點，“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或者有困難，就來這里找我。”
希兒接過宣傳單，緊緊攥在手里。
就在這時，江陌的身影急匆匆地沖來。
他聽到有人說希兒被圍住了，便立即趕了過來。
“希兒！”
他大聲喊著，跑到希兒身邊，上下打量著她。
“你怎么樣？有沒有事？”
希兒轉(zhuǎn)過頭，看到江陌氣喘吁吁的樣子，微微笑了笑，搖搖頭。
“我沒事。”她低聲回答，指了指奧列格和他旁邊的男人，“是他們幫了我……”
江陌順著她的手看向奧列格。
“呃，是你們替希兒解了圍？真是謝謝了……”
“不用謝。”
奧列格對二人笑道：“有了地火，以后下層區(qū)不會再發(fā)生這種事了。我保證。”
而江陌聽到地火，目光一變。
他看了一眼奧列格，拼命壓抑住內(nèi)心的興奮。
——是嗎？地火開始冒頭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