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帶著幾分慵懶,斜斜地照在虎門關的校場上。
然而,第三隊的三十名兵痞,卻絲毫感受不到這份愜意。
他們站著。
像一根根被強行釘在地里的木樁,站得筆直。
這是一種他們從未體驗過的姿勢。
雙腳腳跟并攏,腳尖分開約六十度,身體挺直,兩手緊貼褲縫,下顎微收,雙眼平視前方。
站軍姿。
林昊負手站在隊伍前方,表情淡然,眼神卻如同鷹隼,不時掃過一張張憋得通紅的臉。
這群兵痞,一開始是滿不在乎的。
“站著不動?這算哪門子操練?”
“新來的隊正怕不是個傻子吧?”
“老子當年在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時候,他還在穿開襠褲呢!”
風言風語,竊竊私語,直到林昊將目光淡淡地投向其中一個嗓門最大的家伙。
“你,出列。”
那兵痞吊兒郎當地走了出來,一臉的桀驁不馴。
“隊正,有何指教?”
“繞校場跑二十圈,現在。”林昊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憑什么!”兵痞脖子一梗,“老子沒犯軍規!”
“憑我是隊正。”林昊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或者,你也想嘗嘗張隊副早上犯的那種‘老毛病’?”
“妖術!”兩個字,如同魔咒,瞬間讓那兵痞的囂張氣焰熄滅了。
他想起了早上張大彪那副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的慘狀,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不敢再多說一個字,灰溜溜的跑圈去了。
殺雞儆猴。
效果立竿見影。
剩下的人,再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一個個站得比標槍還直。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汗水,順著他們的額角、鼻尖、下巴,一滴滴地落下,浸濕了腳下的塵土。
一開始是肌肉的酸痛,然后是骨頭縫里的麻癢,最后,是精神上的煎熬。
有好幾個人,身體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晃動,眼看就要撐不住了。
林昊沒有喊停,也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看著。
他在磨掉這些人的傲氣和戾氣。
一支軍隊,可以沒有天下無雙的武技,但絕不能沒有鐵一般的紀律。
“隊……隊正……”
一個聲音打破了沉寂。
是張大彪。
他已經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臉色還有些蒼白,但已經能下地走動了。
他走到林昊身邊,看著校場上那些搖搖欲墜的弟兄,眼神復雜。
“他們……快到極限了。”
林昊瞥了他一眼。
“你的‘老毛病’好了?”
張大彪的臉皮狠狠抽搐了一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好了,好了。早上是……是俺自己不小心,岔了氣。”
他不敢提那詭異的“妖術”,只能自己找臺階下。
林昊不置可否,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綠色瓶子,正是那盒風油精。
他擰開蓋子,一股濃烈而又清涼的提神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這是什么?”張大彪好奇地湊了過來。
“提神醒腦的玩意兒。”
林昊用小指尾端沾了一點點墨綠色的油膏,隨手抹在張大彪的太陽穴上。
“嘶——”
張大彪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一股冰涼刺骨的寒意,瞬間從太陽穴鉆進了腦子里,原本還有些昏沉的腦袋,一下子變得無比清醒,連帶著身上的酸痛都減輕了不少。
“神……神藥啊!”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小小的瓶子,如同看到了什么絕世珍寶。
林昊沒理會他的大驚小怪,走到隊伍前面。
“還有一炷香的時間,誰要是倒下,今天的晚飯就不用吃了。”
此言一出,原本已經快要崩潰的眾人,竟又硬生生地挺直了腰桿。
在邊關,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獨飯不行。
那是命。
終于,當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消失在遠山之后,林昊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解散。”
兩個字,如同天籟。
三十名兵痞,幾乎同時癱倒在地,像離了水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們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沒有一處不酸,但奇怪的是,當他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卻感覺自己的精神,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凝聚。
看林昊的眼神,也從最初的輕蔑和敵視,帶上了一些敬畏。
這個新來的隊正,手段太邪門了。
……
拖著疲憊的身體,林昊回到了家。
推開院門,一股野菜的香氣混合著女人的脂粉香,撲面而來。
小院里點起了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下,三道倩影正在忙碌。
蘇媚娘在廚房燒火,劉小小在井邊洗菜,而沈清月,則是在院中的石桌上,擺放著碗筷。
看到林昊回來,三個女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齊齊迎了上來。
“夫君,回來了。”
“夫君辛苦了。”
這一聲聲軟糯的問候,讓林昊一天的疲憊都消散了大半。
“今天吃什么,這么香?”林昊笑著問。
“是清月姐姐用夫君給的賞錢,去軍需處換了些糙米和咸菜,煮了粥。”
劉小小說話時,眼睛亮晶晶的。
林昊心中一暖,但還是搖了搖頭。
“那玩意兒哪能吃飽。等著,看我給你們變個好東西出來。”
他神秘一笑,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片刻之后,他提著一個花花綠綠的大方盒子走了出來。
“來,都過來搭把手。”
三女好奇地圍了上來。
“夫君,這又是什么神仙玩意兒?”
蘇媚娘一雙桃花眼,緊緊盯著那個盒子,昨天那碗面的滋味,她到現在還回味無窮。
“這個,叫‘自熱火鍋’。”
林昊一邊解釋,一邊按照說明,撕開包裝,取出里面的食材包和發熱包。
當他將發熱包放在底層,倒上一點清水后,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嘶啦——”
盒子底部,竟憑空冒出了滾滾的蒸汽,還發出了水燒開的“咕嘟”聲。
“啊!”劉小小嚇得驚呼一聲,躲到了蘇媚娘身后。
蘇媚娘也是一臉驚奇,美目圓睜。
唯有沈清月,雖然也震驚不已,但還是強作鎮定,仔細觀察著那盒子的構造,似乎想研究出其中的原理。
很快,上層的火鍋底料被熱氣融化,一股濃郁辛辣的牛油香味,霸道地占據了整個小院。
林昊將藕片、筍干、木耳、午餐肉……甚至還有幾包真空包裝的毛肚和黃喉,一樣樣地放進翻滾的紅油湯里。
那香味,一層疊著一層,對于這群平日里只能啃干糧咸菜的人來說,簡直是降維打擊。
鍋里的食材,很快就煮好了。
林昊將盒子放在石桌中央,四人圍坐一圈。
“吃吧。”
這一次,不用林昊催促,三女已經迫不及待地動了筷子。
蘇媚娘夾起一片吸滿了湯汁的毛肚,就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唔……”
鮮、香、麻、辣、脆!
豐富的口感,在味蕾上層層爆炸,一股熱流從喉嚨一直暖到胃里,讓她舒服得忍不住瞇起了眼睛,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
劉小小則被辣得小臉通紅,一邊吐著舌頭,一邊不停地往嘴里塞著藕片,眼淚都快出來了,卻怎么也舍不得停下。
沈清月依舊保持著大家閨秀的儀態,小口小口地吃著,但那越來越快的夾菜速度,和微微泛紅的耳根,也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林昊則沒有怎么動那些素菜,他的筷子,精準地撈出了一塊塊狀物。
牛腰。
他又撈起一根長條狀,帶著奇特紋理的東西。
牛鞭。
這兩樣,可是這個雙人套餐里的精華。
他將這些“寶貝”盡數撈到自己碗里,蘸著香油蒜泥,一口接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三個女人一開始還沒注意,但漸漸地,蘇媚娘就看出了不對勁。
她的父親是鹽官,經常有人送一些奇怪的食材給他家,她似乎已經認出林昊碗里那些奇形怪狀的“肉”,一張俏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她媚眼如絲,似笑非笑地瞥了林昊一眼,夾起一片青菜,用那勾人的嗓音,嬌滴滴地說道:“夫君……這些肉可不能多吃!”
劉小小還一臉天真,好奇地問:“媚娘姐姐,夫君吃的是什么呀?看上去好好吃的樣子。”
沈清月正在夾菜的筷子微微一頓,雖然面不改色,但一抹難以察覺的紅暈,已經從脖頸蔓延到了耳后。
她低下頭,假裝專心地對付碗里的木耳,仿佛什么都沒聽到。
林昊老臉一熱,干咳一聲,義正言辭地說道:
“哦哦,這些東西你們女孩子家家吃了容易上火,我這也是在為你們著想。”
蘇媚娘眼神里的笑意更濃了:“那……多謝夫君體貼了。”
一頓飯,在一種曖昧又搞笑的氣氛中結束。
夜深人靜。
按照約定,今夜應該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