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發(fā)出一聲沉重嘆息。
“我看得清清楚楚,千真萬確!我當(dāng)時就在不遠處的綠化帶后面,整個...整個過程都盡收眼底!”
說到這里,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
他猛地一拍大腿,聲音里充滿了悔意:
“那天...我就不該著急看那條該死的消息!如果我再多走幾步,
哪怕只是拐個彎去旁邊的便利店,就不會...就不會撞見那一幕!”
男子的每一句,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葉芷萱的心上。
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傳來陣陣窒息的痛楚。
她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眼神里只有一種被卷入旋渦的驚恐與坦誠。
那雙瞪得滾圓的眼睛,像一面鏡子,清晰地映照出她當(dāng)初的愚蠢與偏見。
如果...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杜浩軒真的是自導(dǎo)自演,他精心編造了這一切...
那她...她豈不是成了最得力的幫兇?
她用最傷人的話,最決絕的態(tài)度,親手將林弦推入了萬丈深淵!
想到這里,葉芷萱的指尖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一股愧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她猛地抬起頭,眼神里的質(zhì)問與懷疑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崩潰的急切。
“你...你敢不敢為你說的每一個字負責(zé)?”她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此話一出,男子瞬間縮了縮脖子,連說話的聲音都跟著小了八度,充滿了畏懼:
“負...負什么責(zé)啊?這位女士,我就是個路過的普通人,真不想惹上任何麻煩。
但是...但是我發(fā)誓,我說的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
見葉芷萱的目光依舊銳利如刀,他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聲音才又稍稍提高了一些。
葉芷萱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迅速掏出手機。
“這樣,你把電話號碼留給我。如果后續(xù)調(diào)查能夠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我一定會給你一筆豐厚的報酬,作為你作證的感謝。”
“這...這真的不用了!”男子下意識地擺手,眼神里滿是猶豫。
他身邊的同伴卻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壓低聲音勸道:
“老張,不就留個電話號碼嗎?這有什么好為難的?
你說的都是事實,又不是讓你去法庭作證,怕什么?
再說了,人家姑娘還答應(yīng)給報酬呢!”
男子的眉頭始終擰成一個疙瘩。
“我不是怕別的,我是怕...怕惹禍上身啊!
那個男人看面相就很狠毒啊!萬一報復(fù)我怎么辦?!
算了算了,留個電話就留個電話吧,反正我又沒說謊,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像是給自己打氣,終于報出了一串?dāng)?shù)字。
葉芷萱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敲擊,記下號碼,收起手機時,她的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zhuǎn)。
巨大的悔恨與恐慌如潮水般將她徹底淹沒。
她幾乎要站立不穩(wěn),眼前陣陣發(fā)黑。
“萱萱姐!”陳舒驚呼一聲,連忙扶住她。
然而,葉芷萱卻像是觸電一般,猛地掙脫開陳舒的攙扶,眼神里燃燒著一團怒火。
她什么也顧不上了,轉(zhuǎn)身就沖出了飯店。
“萱萱姐,你要去哪里?”
陳舒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也顧不上其他,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去找林弦!”
葉芷萱頭也不回,聲音在風(fēng)中破碎。
她發(fā)瘋似的向前奔跑,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急促而凌亂。
可剛跑出沒幾步,她卻像一尊被瞬間抽走了所有力氣的雕像,猛地僵在了原地。
去找林弦?
這像一道驚雷,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炸響。
然后呢?
她要怎么面對他?
說“對不起”嗎?
這三個字在如此巨大的傷害面前,顯得多么蒼白無力!
她冤枉了他,在他最需要信任的時候,她選擇了懷疑和指責(zé);
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時候,她給了他最冰冷的審判。
這已經(jīng)不是一個簡單的誤會,這是對他人格的踐踏!
三年的時間,她確實一點都不了解林弦。
不然也不會再出現(xiàn)這種事情的時候,她選擇相信杜浩軒。
現(xiàn)在去道歉,林弦會原諒她嗎?
葉芷萱心臟猛然一抽,她無法想象該如何面對林弦。
“萱萱姐...”
陳舒氣喘吁吁地追上來,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得輕輕拉住她的胳膊,聲音里滿是擔(dān)憂。
葉芷萱緩緩轉(zhuǎn)過身,一向堅強的她再也忍不住,淚水終于決堤,順著她蒼白的臉頰無聲滑落。
她的聲音哽咽:“他心里一定恨死我了,我當(dāng)初那么堅定的冤枉他,他又怎么可能原諒我?”
這番話,像是在對陳舒訴說。
一瞬間,葉芷萱心中五味雜陳,無數(shù)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撕裂。
怪不得!
怪不得林弦看她的眼神會那樣冰冷,像看一個陌生人;
怪不得她要求他向杜浩軒道歉時,他的神情會那樣堅決。
他寧可被警察調(diào)查,也拒絕承認(rèn)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原來,他維護的不是他面子,而是...是真相!
是他作為一個人的尊嚴(yán)!
葉芷萱的嘴角勾起一抹凄涼到極致的苦笑。
耳邊,林弦當(dāng)初那憤怒、失望、卻又帶著一絲希冀的質(zhì)問,再次清晰地響起。
“葉總,你親眼看到我拿著刀子捅向杜浩軒了?”
“你看到我手上的具體動作了嗎?”
“僅憑你那可笑的推測,就認(rèn)定我是殺人犯,認(rèn)定我是在蓄意謀殺?”
那時的她,被憤怒和先入為主的偏見沖昏了頭腦,對他的質(zhì)問不屑一顧。
她甚至愚蠢地認(rèn)為,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刀尖碰到身上會疼,怎么可能會有人主動往刀子上碰?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正是她這番自以為是的“常識”,徹底寒了林弦的心!
“萱萱姐,你別這樣...”
陳舒看著她崩潰的樣子,心疼得無以復(fù)加,只能笨拙地安慰道,
“如果林弦哥哥知道這是個誤會,他不會為難你的。
他心腸那么好,這三年里,他那么細心地照顧你,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可能會理解你的!”
陳舒的話,讓那份愧疚感瞬間膨脹了數(shù)倍,幾乎要將她吞噬。
是啊,林弦是什么樣的人,她比誰都清楚。
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辭,對她卻那么的溫柔細致。
她怎么就...
怎么就能那么輕易地相信他會是一個持刀傷人的兇徒?
當(dāng)時,林弦明明已經(jīng)把話說得非常清楚了,他說“我沒有”。
而她給出的回答,卻是那樣鏗鏘有力,那樣不容置喙。
“我都看清楚了,你還不承認(rèn)?”
現(xiàn)在,每當(dāng)這句話在腦海中回響,葉芷萱都悔得腸子都青了,恨不得能時光倒流,狠狠地抽自己幾個耳光!
當(dāng)初的話說得有多堅決,現(xiàn)在這記耳光就抽得有多響亮!
多么諷刺,多么可笑!
見葉芷萱臉上的神情逐漸從崩潰轉(zhuǎn)為一種死寂的痛苦,陳舒再次小心翼翼地開口:
“萱萱姐,其實...其實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
不管換做是誰,看到當(dāng)時的情形,看到林弦哥哥手里握著匕首,杜浩軒胳膊上流著血,都會本能地認(rèn)為是林弦哥哥傷的人。
你不也說了嗎?誰能想到,會有人那么狠,對自己下這樣的毒手!
所以,萱萱姐,你別太自責(zé)了,要怪就怪杜浩軒這個人!他...他太陰險了!”
說到最后,陳舒氣得小臉通紅,忍不住撅起嘴。
說難聽點,杜浩軒簡直不是人!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不惜用自殘這種極端的方式來陷害別人,
這樣的人,簡直太可怕,太可怕了!
陳舒沉浸在憤怒的情緒中,連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疙瘩。
而葉芷萱,卻被她的話點醒了。
杜浩軒...陰險?
這個詞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千層巨浪。
她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她曾經(jīng)一度信任,甚至感激的男人。
杜浩軒是不是陰險,她暫時還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她的記憶深處,確實有一段模糊的疑慮。
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她敏銳地感覺到杜浩軒變了,變得讓她感到陌生和不安。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鄭重地提出了分手,認(rèn)為他們不合適。
可沒過多久,就發(fā)生了杜浩軒為她擋刀的事件。
那場“英雄救美”的戲碼,徹底顛覆了她的判斷,讓她一度認(rèn)為自己錯怪了他,認(rèn)為是他最近的壓力太大了。
現(xiàn)在,一切線索似乎都被重新串聯(lián)起來。
為了讓她相信林弦人品不行,杜浩軒可以如此處心積慮,不惜自殘。
那么...當(dāng)初那場“擋刀”的事件,難道...難道也是假的嗎?
一時間,無數(shù)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潮水般涌上葉芷萱的腦海。
她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脊背升起,仿佛背后有一雙陰冷的眼睛,正無聲地嘲笑她的愚蠢。
她緩緩抬起手,用力地揉著脹痛的眉心,仿佛要將那些混亂的思緒驅(qū)散。
當(dāng)她重新看向陳舒時,她的眼神已經(jīng)從之前的崩潰與悔恨,變成了一種深沉的的凝重。
杜浩軒的為人,或許真的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
那張溫文爾雅、深情款款的面具之下,到底隱藏著一顆怎樣可怕的心?
“這件事情,不能再憑感覺了。”
葉芷萱的聲音低沉,“必須讓人徹頭徹尾地調(diào)查清楚,把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挖出來!”
“如果杜浩軒一直在騙我,我會讓他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也只有這樣,她才有臉重新面對林弦!
才能當(dāng)著他的面說一聲對不起!
“可是...”陳舒擔(dān)憂地皺起眉,
“如果我們的猜想是真的,杜浩軒肯定不會承認(rèn)的。
他既然能做出這種事,就一定早就想好了萬全之策,我們...我們能查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