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破繭展開幕式。
清晏藝術中心,穹頂高闊,流光傾瀉。
媒體長槍短炮,藏家名流云集。
蘇軟立于入口,笑意清淺,迎送往來賓客。
她一身利落的象牙白真絲襯衫,遮掩了肩上繃帶痕跡。
長發低挽,臉頰的紅腫被妝容淡化。
晏聽南在人群中心,一身煙灰色BUrberry高定西裝,襯得他肩線挺括,腰身利落。
正是那晚棲竹她咬牙斥資二十萬大洋送他的那套。
此刻穿在他身上,工整如量體剪裁,分毫不差。
他正與幾位國際策展人交談,目光卻像有感應般,穿過攢動的人頭,落在她身上。
兩人視線短暫交匯,無聲勝有聲。
這時,溫書珩與沈明薇挽臂而來。
溫晚菀緊隨父母身側,一身柔粉高定裙,笑容溫婉得體。
沈明薇目光落在蘇軟身上,驟然一凝。
眼前的蘇軟,從容自若,不再是記憶中那個莽撞叛逆,需要他們包容的女孩。
沈明薇輕聲開口:“軟軟,恭喜你。”
蘇軟目光平靜地掃過三人,疏離而禮貌。
“溫先生,溫夫人,歡迎蒞臨破繭展。”
溫書珩儒雅頷首,聲音溫和。
“辛苦。”
“SOftVOiCe今日首秀,備受矚目。”
溫晚菀上前,臉上堆起祝福的笑容。
“軟軟,恭喜你呀!”
“SOftVOiCe能登上清晏破繭展,真了不起!”
“今天所有的焦點,一定都在你身上了!”
嘴上雖是這么說著,心里卻十分困惑。
她怎么還能站在這里?
不是應該……
“溫小姐說笑了,焦點永遠是作品。”
蘇軟說完,注意到她們身后蘇家三口的身影。
蘇詩妧挽著蘇家父母,一臉幸災樂禍地擠了過來。
蘇母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蘇父則皺著眉。
蘇軟迎上幾步,笑容得體。
“爸媽,姐姐,歡迎。”
“希望今天的展品,能入得了諸位的眼。”
蘇詩妧故意湊近蘇軟。
壓低聲音,帶著得意。
“喲,還笑得出來?真沉得住氣啊。”
“臉色怎么不太好?昨晚沒休息好?”
蘇詩妧嗤笑一聲,語氣帶著惡意。
“該不會是心里藏著事,嚇得睡不著吧?”
“聽說你們SOftVOiCe這次壓軸的寶貝,花了大價錢?”
“嘖嘖,別是空歡喜一場。”
她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旁邊的蘇家父母和溫家人聽清。
溫晚菀投來關切的目光。
“軟軟,壓力別太大,盡力就好。”
“畢竟起點低,要求也不能太高。”
話里話外,盡是SOftVOiCe德不配位的暗示。
“溫小姐,SOftVOiCe起點再低,踩的也是實打實的臺階。”
蘇軟語氣平淡,卻字字如針。
“總好過某些人,起點在天上,腳下卻踩著空殼子,風一吹就晃。”
溫晚菀被噎得臉色漲紅。
她被蘇軟這含沙射影的話刺得心頭一跳,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
蘇詩妧見溫晚菀吃癟,更覺被下了面子,氣焰更盛。
“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就你那上不得臺面的破爛品牌,也配壓軸清晏的大展?”
“等著吧,今天這場面越大,你摔得就越慘!”
她越說越起勁,臉上的幸災樂禍藏都藏不住。
蘇振廷皺眉,低斥:“詩妧,注意場合!”
語氣里卻無多少真心實意的阻攔。
蘇詩妧和溫晚菀都等著看蘇軟失態,等著看她強撐的鎮定崩塌。
蘇軟抬了抬下巴,目光平靜地掠過蘇詩妧那張得意忘形的臉。
“蘇詩妧,你還真是為我操碎了心。”
“我勸你操心操心自己。”
“瘋狗自有天收。”
“酸雞跳腳,摔的只會是自己。”
“你不妨睜大眼睛好好看著,SOftVOiCe今天怎么飛。”
蘇振廷臉色鐵青:“夠了!蘇軟!”
岑雪更是尖聲:“反了天了!你怎么跟你姐姐說話!”
一直沉默的沈明薇終于蹙起了眉。
她上前半步,聲音不高。
“軟軟,縱使今日你有些成績,也不該如此目無尊長,口出惡言。”
“蘇家畢竟生你一場,晚菀和詩妧也是關心則亂。”
“溫家從小教你的就是以德服人,不是逞口舌之快。”
“鋒芒太露,易折。”
“你該學學晚菀的溫婉大氣,這才是立身之本。”
蘇軟靜靜地聽完。
呵。
以德服人?溫婉大氣?
沈明薇這套說辭,她從小聽到大,耳朵都快起繭了。
無非是讓她忍,讓她讓,讓她像溫晚菀那樣披上懂事的皮,方便別人拿捏。
過去那個傻乎乎的蘇軟或許會難過,會自省。
但現在的蘇軟?
去他媽的溫婉大氣!
老娘骨頭縫里流的就是反骨!
等今天開幕式結束,晏聽南的清算開始。
她倒要看看,沈明薇口中溫婉大氣的乖女兒,給溫家惹了多大的禍!
今天,就讓溫家親眼看看,他們眼里的寶,到底是塊什么破爛!
看看溫晚菀惹上晏聽南,會是什么下場!
到時候,看你還怎么溫婉大氣!
看你們溫家,還怎么立身!
等著吧。
好戲,還在后頭。
蘇軟壓下翻騰的情緒,臉上重新掛起微笑。
“溫夫人的教誨,我記下了。”
“不過,我的本,是用命護該護的東西,用實力掙該得的位置。”
“不是靠您嘴里那套虛頭巴腦的溫婉大氣。”
話音落,她不再看蘇家三人青白交加的臉色和溫晚菀強撐的難堪。
她微微側身,脊背挺直如松。
“歡迎詞說完了。”
“今天焦點是展品,不是我。”
“幾位這邊請,核心展區在A廳東南角。”
“都過去看看,相信不會讓諸位失望。”
蘇軟的話正中下懷。
溫晚菀與蘇詩妧交換一個眼神,款步向前。
一行人各懷心思往A區東南角走。
越靠近核心展區,人潮越密。
溫晚菀心底卻隱隱不安。
蘇軟的反應太平靜了,平靜得讓她有些發毛。
難道……
蘇詩妧則按捺不住內心的幸災樂禍,腳步都輕快幾分。
終于,《春逝》的獨立展區映入眼簾。
防彈玻璃展柜內,《春逝》安然懸掛。
畫布上春日凋零的哀婉與生機交織,筆觸細膩傳神,無一絲瑕疵。
更沒有預想中的腐蝕污跡!
蘇詩妧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
像被人迎面潑了盆冰水。
身體晃了晃,被岑雪一把扶住。
“詩妧?”岑雪驚疑。
蘇詩妧瞳孔猛地收縮,死死盯著那幅畫,仿佛見了鬼!
這畫……
好好的?!
劉虎呢?!
那瓶強酸呢?!
計劃失敗了?!
蘇詩妧腦子嗡嗡作響,冷汗唰地冒出來。
劉虎被抓了?把她供出來了?
不對!
要是被抓了,警察早該找上門了!
她這邊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肯定是劉虎那爛賭鬼!
卷了錢跑路了!
對!一定是這樣!
想到這,蘇詩妧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肚子里。
她捏緊了拳頭,心里又怕又恨,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
溫晚菀的目光也死死盯著畫作。
完好無損!
一絲一毫的破壞痕跡都沒有!
計劃失敗了!徹徹底底的失敗!
蘇詩妧那個蠢貨找的人,果然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