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婉姐!你看到我發給你的報表了嗎?”電話那頭,傳來林浩那充滿活力的、邀功似的聲音,“怎么樣?這個月的業績,我又幫你超額完成了百分之三十!好幾個難啃的項目,都被我拿下來了!公司里那幫老家伙現在都對我服服帖帖的!”
蘇婉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婉姐?你在聽嗎?”林浩沒有得到回應,語氣變得關切起來,“婉姐你怎么了?聲音聽起來不太對勁,是不是太累了?唉,你就是這樣,什么事都自己扛著。對了婉姐,有件事……我……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他開始使用慣用的欲言又止的伎倆。
“說。”蘇晴冷冷地替妹妹吐出一個字。
“啊?是晴姐啊!”林浩愣了一下,隨即更加賣力地表演起來,“晴姐,是這樣的,我媽……我媽她最近病情又加重了,醫生說需要立刻做手術,手術費要……要五十萬。我……我實在沒辦法了,婉姐之前答應過我,這個項目做好了會給我一筆獎金,所以……”
偽造的業績,加上賣慘的借口。
一套完美的組合拳。
蘇晴聽得一陣反胃,她看著失魂落魄的妹妹,冷聲說道:“蘇婉,現在,立刻,馬上告訴他,他被解雇了!然后讓財務部去徹查他經手的所有項目!一分錢都別想拿到!”
這是最正確的處理方式。
蘇婉也知道,這是最正確的處理方式。
可是……
她的腦海里,浮現出那份林浩剛剛發來的,數據亮眼到堪稱完美的業績報表。
公司最近的狀況并不好,內憂外患,全靠著林浩這個“銷售奇才”在前面沖鋒陷陣,才勉強維持住了表面的風光。
如果現在開除了他……
蘇婉不敢想下去。
她內心掙扎著,痛苦著。理智告訴她應該聽姐姐的,可那份對失敗的恐懼,對失去掌控的恐懼,再一次占了上風。
她緩緩地抬起頭,看著蘇晴,用一種近乎哀求的、帶著一絲瘋狂的語氣說:“姐……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等什么?!”
“林浩他……他至少在工作上,是沒有問題的……公司現在……現在離不開他……”蘇婉的聲音越來越小,連她自己都覺得這番話有多么可笑和蒼白。
蘇晴看著自己執迷不悟的妹妹,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一點一點地,徹底冷卻了下來。
她知道,沒救了。
這個妹妹,不親手把自己推向萬丈深淵,不摔個粉身碎骨,是絕對不會回頭的。
“好,好得很。”蘇晴松開了手,后退了一步,臉上是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靜。
……
與此同時,幾十公里外的金碧華府。
陳默送走了前來幫忙的許云舒,又耐心地哄著受驚的女兒進入了夢鄉,整個世界,終于徹底安靜了下來。
他沒有開燈,只是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點燃了一根煙。
這是他七年來的第一根煙。
辛辣的煙霧涌入肺中,帶來一陣久違的、輕微的眩暈感,卻也讓他那因為蘇婉的鬧劇而煩躁的心,徹底沉淀了下來。
他開始整理從蘇家別墅帶出來的,為數不多的個人物品。
其實也沒什么東西,除了一些衣服,就只有一個裝滿了雜物的舊箱子。
箱子打開,里面是一些舊書,幾張泛黃的照片,還有一些他自己都記不清是什么時候留下來的小玩意兒。
就在箱子的最底層,他翻出了一個蒙著厚厚灰塵的移動硬盤。
看到這個硬盤,陳默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這是他結婚前用的東西,里面存著他當年在廣告公司工作時的所有心血和回憶。七年了,他幾乎已經忘記了它的存在。
鬼使神差地,他將硬盤連接到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上。
隨著硬盤的啟動,一個個熟悉的文件夾彈了出來,那些被他刻意塵封的記憶,也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上心頭。
他隨手點開一個文件夾,看著里面那些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甚至通宵達旦去完成的作品和方案,嘴角不由得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那時候的他,也是滿懷激情,意氣風發,以為憑著自己的才華,可以在廣告界闖出一片天。
可后來……
為了蘇婉,他放棄了這一切。
他以為自己得到了愛情,可到頭來,卻是一場笑話。
就在他準備關掉硬盤,將這些過去徹底封存時,一個被他遺忘許久的,名為“【備份】時代廣場項目”的文件夾,突然闖入了他的視線。
他的手指,在鼠標上頓住了。
時代廣場項目……
那幾乎是他職業生涯中最濃墨重彩,也是最致命的一筆。
他記起來了。
當年,他憑一己之力,拿下了這個江州地標性的項目。整個方案,從創意到執行,都堪稱完美。只要這個項目順利完成,他就能直接晉升為公司最年輕的創意總監。
可就在項目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刻,意外發生了。
他們公司的核心創意和客戶的機密信息,被泄露給了最大的競爭對手!
對手公司連夜趕出了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方案,并且用更低的價格,搶走了這個項目。
公司損失慘重,而他,作為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自然成了唯一的替罪羊。
他被公司開除,在整個江州廣告圈里,都背上了“泄露商業機密”的污名。
那也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時期。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蘇婉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堅定地選擇了他,嫁給了他。
也正是因為這份“恩情”,才讓他在后來的七年婚姻里,心甘情愿地放棄一切,將她捧在手心,對她百依百-順。
現在想來,真是諷刺。
陳默自嘲地搖了搖頭,點開了那個文件夾。
他只是想再看一眼那個曾經讓他傾注了所有心血的方案。
文件夾里,是當年他負責的那個重要客戶的全部資料,包括所有的溝通郵件、方案文件、會議紀要。
他一條一條地翻看著。
突然,他在郵件備份里,發現了一封被標記為“草稿”的加密郵件。
陳默皺了皺眉。
他并不記得自己寫過這樣一封郵件。
他點開了郵件。
發件人,是他公司的郵箱。
而收件人,赫然是那家競爭對手公司項目總監的私人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