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血化金》
山崩地裂般的轟鳴聲中,白猙擋在山縫入口處,五條尾巴如扇形展開,僅存的兩只眼睛死死盯著不斷滾落的碎石。背后,阿蠻正走向那潭漆黑的靈泉,四郎的哭喊聲在狹窄的山谷中回蕩。
一塊巨石從山壁上崩裂,朝著四郎和孫藥郎砸下。白猙縱身一躍,用背部硬生生扛下這一擊。阿蠻回頭時,看到銀色血液從守護獸口中噴出,在月光下如同散落的汞珠。
"白猙!"四郎掙脫孫藥郎的手,撲到守護獸身邊。小男孩的手觸碰到白猙染血的毛發時,腕上的味鼎紋突然亮起,與白猙尾巴上最后一只還能睜開的眼睛產生共鳴,金光流轉。
白猙艱難地站起身,用頭輕輕將四郎推向阿蠻所在的方向,自己則轉身面對已經崩塌大半的山縫入口。那里,黑袍人正在黑色守護獸的開路下強行突入。
"它要犧牲自己。"孫藥郎啞著嗓子說,手中緊握幾株閃著金光的草藥,"三百年的守護靈..."
阿蠻站在泉邊,黑色水面映出她蒼白的臉。四郎的哭喊、白猙的低吼、黑袍人的咒語,一切聲音都變得遙遠。她最后看了一眼守護獸浴血奮戰的背影,縱身躍入泉中。
冰冷的黑水瞬間吞沒了阿蠻。與此同時,白猙與那只三尾黑獸撕咬在一起。銀色與黑色的毛發紛飛,利爪撕裂血肉的聲音令人牙酸。白猙明顯處于下風——它太虛弱了,地宮之戰的舊傷未愈,又剛承受了巨石的撞擊。
"鼎語者必須死!"領頭的黑袍人額頭黑鼎烙印閃爍著邪光,手中黑鼎長矛直刺白猙腹部。
千鈞一發之際,山谷中央的黑色泉池突然泛起漣漪。一道微弱的金光從池底透出,如同黑夜中的第一縷晨光。這光芒雖弱,卻讓白猙如同觸電般渾身顫抖。
守護獸仰頭發出一聲震天長嘯,嘯聲中混雜著痛苦與解脫。它身上所有的傷口同時迸發出銀光,血液不再滴落,而是在空中凝結成無數細小的光點。
"怎么回事?"黑袍人驚恐后退,"它在變異!"
白猙的身體開始扭曲、膨脹,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五條尾巴上的眼睛一個接一個重新睜開,而且全部變成了純粹的金色。最驚人的是,它額頭中央的皮毛裂開一道縫隙,一只全新的豎瞳緩緩睜開,瞳孔中流轉著古老的符文。
黑色守護獸趁機撲上來,卻被白猙一爪拍飛。此時的守護獸已經比原先大了一倍有余,銀色毛發逐漸轉為耀眼的金白色,三條較弱的尾巴竟然融合成了兩條更粗壯的新尾,上面布滿了與四郎味鼎紋相似的金色紋路。
"三尾...金瞳..."孫藥郎跪倒在地,聲音因敬畏而顫抖,"顧家古籍記載的完全體守護靈!"
蛻變完成的白猙昂首挺立,五條尾巴變為三條更強大的金紋尾,額頭金色豎瞳掃視全場。僅僅是一個眼神,就讓黑袍人們如遭雷擊,紛紛跪地嘔吐出黑色黏液。那只黑色守護獸蜷縮在角落,發出幼犬般的嗚咽。
"三百年了。"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從白猙口中發出,驚得四郎瞪大了眼睛,"守護靈白猙,終于等到了鼎語者與無味之人的重逢。"
"你...你會說話?"四郎忘記了哭泣,小手試探性地觸碰白猙新生的金紋尾。
白猙——現在或許該稱它為金猙了——低頭看向小男孩,金色豎瞳中流露出慈愛:"鼎語者,我追隨的從來不是你手腕上的印記,而是你體內顧清嵐的靈魂。三百年前,正是他與我先祖立下守護之約。"
泉池中的金光越來越盛,黑色物質如同活物般從水面逃離,卻在碰到岸邊時灰飛煙滅。阿蠻的身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只有不時冒出的氣泡證明她還活著。
黑袍首領突然暴起,黑鼎長矛直刺金猙咽喉:"去死吧,叛徒!"
金猙甚至沒有移動,只是額間金瞳閃過一道光芒。黑袍人的動作瞬間凝固,長矛在離守護獸皮毛寸許處停下。下一秒,他額頭上的黑鼎烙印裂開,黑色液體噴涌而出。
"噬味魔的奴仆。"金猙的聲音如同冰泉,"不配玷污圣地。"
它優雅地轉身,一爪拍碎黑袍人的頭顱,然后金瞳掃向其余入侵者。那些人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喉嚨,一個接一個倒地抽搐,黑色物質從七竅中滲出。
黑色守護獸見勢不妙,轉身就逃。金猙只是輕輕甩動一條金紋尾,一道金光如箭射出,貫穿了那黑獸的身體。黑獸哀嚎著化為黑煙消散。
"阿姐!阿姐還在泉水里!"四郎突然想起什么,沖向泉邊。此時泉水已經變得半透明,隱約能看到阿蠻懸浮在水中的身影。
金猙用尾巴攔住小男孩:"等待,無味之人正在完成她的使命。"
孫藥郎敬畏地看著蛻變后的守護靈:"傳說真正的守護靈能口吐真言,辨邪正...沒想到老朽有生之年竟能親眼得見。"
金猙的金瞳望向泉水:"顧家初代守護靈曾預言,當鼎語者與無味之人重逢于靈泉,便是噬味魔終結之始。"它低頭輕觸四郎手腕上的味鼎紋,"你手上的印記,正是當年顧清嵐為封印噬味魔而創。"
泉水的凈化已接近尾聲。黑色物質幾乎全部消失,水面呈現出晶瑩的藍金色。阿蠻的身體開始緩緩上浮,周身包裹著一層珍珠般的光暈。
"要成功了!"四郎激動地跳起來。
就在這時,山谷突然劇烈震動。眾人抬頭,只見最高處的山崖上站著最后一名黑袍人——他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張布滿黑色紋路的臉,那些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幾乎覆蓋了整個面部。
"黑鼎之主的分身!"金猙立刻進入戒備狀態,三條金紋尾如孔雀開屏般展開。
黑袍人——或者說被噬味魔完全控制的行尸走肉——張開雙臂,黑色紋路從臉上蔓延到全身,皮膚開始龜裂,露出下面涌動的黑色物質。
"你們...毀了我的圣地..."它的聲音像是千百個人同時開口,刺耳得讓人頭皮發麻,"那就一起...湮滅吧!"
它猛地將雙手插入自己胸膛,扯出一團跳動的黑色核心,向泉池擲去。金猙縱身躍起,在半空中攔截那團黑核。兩者相撞的瞬間,刺目的光芒爆發,整個山谷如同白晝。
當光芒散去,金猙跌落泉邊,胸前多了一個碗口大的傷口,金白色的毛發被燒焦,但黑色核心已經消失不見。山崖上的黑鼎之主分身發出不甘的嚎叫,身體如同沙雕般崩塌,化為黑色塵埃隨風飄散。
泉水終于完全清澈。阿蠻浮出水面,被一層柔和的金光托著緩緩降落在岸邊。她的臉色紅潤,胸口規律起伏,仿佛只是睡著了。
"阿姐!"四郎撲上去,小手輕拍阿蠻的臉頰。
阿蠻的眼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她的瞳孔深處有一點金光,轉瞬即逝。當目光聚焦到四郎臉上時,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四郎..."她的聲音沙啞卻充滿喜悅,"我嘗到了...眼淚是咸的..."
四郎嚎啕大哭,緊緊抱住阿蠻的脖子。金猙緩步走來,低頭輕蹭阿蠻的肩膀,額頭金瞳溫柔地注視著她。
"守護靈...白猙?"阿蠻驚訝地看著眼前金白相間的巨獸,伸手撫摸它胸前可怕的傷口。令人驚奇的是,她的手指過處,傷口竟然開始緩慢愈合。
孫藥郎蹣跚走來,老淚縱橫:"靈泉賜福...無味之人獲得了凈化之力..."
阿蠻深吸一口氣,突然打了個噴嚏:"這是什么味道?好刺鼻..."
"味道?"四郎眨著淚眼,"阿姐你能聞到了?"
金猙的金瞳微微瞇起:"靈泉不僅恢復了你的味覺,還強化了所有感官。現在你能感知到常人無法察覺的邪氣。"
阿蠻這才注意到空氣中確實彌漫著一股**的甜膩氣息,正是從那些黑袍人尸體上散發出來的。她本能地捂住鼻子,卻發現金猙身上有一種清新的松木香,四郎帶著孩童特有的奶香,而孫藥郎身上則是各種草藥的復雜氣息。
"我們得回去。"阿蠻掙扎著站起來,雖然虛弱卻眼神堅定,"黑鼎會知道我們在這里,鼎味學堂有危險。"
金猙伏低身體:"騎上來,我帶你們走捷徑。"
阿蠻和四郎爬上守護獸寬闊的背部,孫藥郎則婉拒了同行的邀請:"老朽還得留下來處理這些污穢,免得污染山林。"他將藥簍里剩下的金色草藥交給阿蠻,"搗碎敷在傷口上,能抑制噬味魔的毒素。"
金猙長嘯一聲,馱著阿蠻姐弟躍上山崖,速度快得驚人。阿蠻緊緊抱住四郎,風在耳邊呼嘯,下方的山林如流水般后退。她低頭看去,發現金猙的腳根本沒有觸地——它是在離地三尺的空中奔跑!
"守護靈的能力。"金猙似乎感知到她的驚訝,"完全覺醒后,我們能在短時間內御風而行。"
四郎興奮地大叫,小手緊握金猙頸部的長毛。阿蠻卻陷入沉思——她不僅恢復了味覺,還獲得了感知邪氣的能力;白猙蛻變為真正的守護靈;四郎的味鼎紋也變得更加強大...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與噬味魔的最終決戰即將到來。
遠處,長安城的輪廓已經隱約可見。阿蠻能感覺到,那里正有一股黑暗力量在聚集,如同一場即將降臨的風暴。
"準備好了嗎?"她輕聲問四郎,同時也是在問自己。
小男孩回頭看她,眼中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堅毅:"有阿姐和金猙在,我不怕。"
金猙加快了速度,如同一道金白色的閃電劃破天際,直指那座即將面臨黑暗侵襲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