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旋珠》
空鼎之島的沙灘上,阿蠻"注視"著自稱藍漪的女子。雖然失去了所有感官,但海鼎之力賦予她的全新感知方式,讓她能清晰"看"到藍漪周身環繞的藍色光暈——與四郎味鼎紋同源的能量波動。
"你...真的是四郎的母親?"阿蠻在意識中發問。這種不需要語言的交流方式讓她想起在海獸體內的經歷。
藍漪的笑容中帶著難以言喻的哀傷。她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藍色長袍上繡著與海獸鱗片相似的紋路,長發間點綴著細小的珍珠。"是的,但我已不能算完全的人類。"她輕撫身旁白猙靈體的頭顱,"就像它一樣,為了守護某些東西,我們放棄了肉身。"
阿蠻這才注意到,白猙的形體確實比記憶中透明許多,三條金紋尾巴也不再實體化,而是如同光帶般搖曳。但它額間的金瞳依然明亮,正溫和地注視著她。
"跟我來。"藍漪轉身向島內走去,"黑鼎會很快會找到這里,我們必須先取得七旋珠。"
阿蠻跟上她的腳步,全新的空間感知讓她能輕松避開障礙。隨著深入島嶼,她注意到這里的植被異常茂盛,卻沒有絲毫氣味波動;偶爾掠過的小動物全都缺失了嗅覺器官。這讓她想起終南山的"無香林"——同樣的特征,只是更加徹底。
"星毒最初降落在這里。"藍漪似乎感知到她的疑惑,"這座島是'天之裂縫'的正下方,也是三百年前三鼎合力封印的地方。"她指向遠處一座環形山,"七旋珠就在那里的湖底。"
阿蠻"看"向那座山,她的超常感知捕捉到山體周圍環繞著七種不同顏色的能量漩渦。"七旋珠是什么?"
"上古廚神創造的寶物。"藍漪的腳步輕盈得幾乎不留痕跡,"每顆寶珠封印著一種原始味覺力量。當年廚神用它們暫時修補了天之裂縫,但代價是寶珠永遠留在了人間。"
白猙的靈體突然發出無聲的咆哮,金瞳警惕地望向海面。藍漪臉色一變:"他們來了!比預計的還快!"她抓住阿蠻的手腕,"我們得加速!"
阿蠻感到一股奇特的浮力從藍漪手上傳來,下一秒兩人一獸如同離弦之箭般掠過叢林,速度快到周圍的景物都化為模糊色塊。這種移動方式讓阿蠻想起海獸制造的銀泡,只是更加精妙。
轉眼間,他們已來到環形山頂部。山下是一個完美的圓形湖泊,湖水呈現出不可思議的七色分層,從外向內依次是:赤、橙、黃、綠、青、藍、紫。
"七重味之湖。"藍漪解下腰間掛著的一個小網兜,"你需要潛入湖心,取出沉睡的七旋珠。但警告你——每顆寶珠都會考驗獲取者的味覺純粹度。"
阿蠻"看"向自己的雙手,已經半透明化的指尖泛著微弱的藍光。"我沒有味覺了。"她在意識中平靜地陳述。
"正因如此,你才是最佳人選。"藍漪將網兜遞給她,"普通廚師會被寶珠中的味覺力量沖垮神智。而你,無味之人,反而能安全地承載它們。"
白猙用頭輕推阿蠻的后背,鼓勵她下水。阿蠻不再猶豫,脫下外袍只留單衣,將網兜系在腰間,縱身躍入湖中。
入水的剎那,一種奇異的溫暖包裹全身。湖水不像普通水那樣有阻力,反而像是液態的光,可以直接用皮膚"呼吸"。阿蠻向下潛去,穿過一層又一層彩色水域,每穿過一層,就感受到一種截然不同的味覺沖擊:
赤色水域帶來暴烈的辛辣,如同千萬根針刺激著早已不存在的味蕾;橙色水域是濃郁的酸甜,讓人想起熟透的柑橘在陽光下爆裂;黃色水域流淌著純粹的油脂芬芳,最原始的滿足感;綠色水域則是清新的苦澀,如同初春的第一抹新芽;青色水域帶來海水般的咸鮮,浩瀚如海洋的記憶;藍色水域是清涼的甘甜,像是雪山融化的第一滴水;最后的紫色水域...阿蠻停在這里,因為這里沒有任何味道,只有一片虛無的寧靜。
湖心處,七顆拳頭大小的寶珠靜靜懸浮,每顆顏色對應一層水域。它們排列成北斗七星狀,中央還有一顆極小的黑色珠子,像是缺失的第八顆。
阿蠻游向最外層的赤色寶珠。當她的手即將觸碰時,寶珠突然放射出刺目紅光,一個威嚴的聲音直接在她意識中響起:
"何人敢取朱雀珠?"
阿蠻無法發聲,只能在心中回應:"鼎味傳人阿蠻,為對抗噬味魔而來。"
"證明你的資格!"寶珠中浮現出一只火焰組成的鳥形,"嘗此味而道其源!"
一股熾熱的液體強行涌入阿蠻口中——如果她還有口的話。這是比最辣的茱萸還要烈百倍的味道,足以讓常人瞬間昏厥。但阿蠻早已失去痛覺,只是冷靜地分析著這股味道中蘊含的信息。
"不是植物..."她在意識中回答,"是火山...海底火山噴發時,巖漿與某種貝類反應生成的...最早的味道之一。"
赤鳥發出滿意的鳴叫:"無味而識味,善!"紅光收斂,寶珠乖乖落入阿蠻手中。
如此反復,阿蠻依次通過了橙、黃、綠三顆寶珠的考驗。每顆寶珠都給予她一種極致的味覺體驗,而她憑借"觸味"能力解析出其中蘊含的天地至理。當取得第四顆綠色寶珠時,一段不屬于她的記憶突然涌入:
——藍漪跪在海岸邊,將嬰兒交給顧清嵐。嬰兒手腕上,味鼎紋剛剛浮現。——"帶四郎走!"藍漪泣不成聲,"空鼎需要守護者,我必須與島同化!"——顧清嵐面色慘白:"但黑鼎會已經..."——"快走!他們來了!"
記憶戛然而止。阿蠻震驚地意識到,這段記憶來自綠色寶珠——它見證了藍漪與顧清嵐的訣別,也證實了四郎的身世。
就在她準備繼續收集剩余寶珠時,整個湖泊突然劇烈震蕩。上方傳來白猙靈體的咆哮和藍漪的警告聲:"阿蠻!快上來!藍淵攻入島了!"
阿蠻迅速將四顆寶珠裝入網兜,向湖面游去。剛露出頭,就看到環形山上空盤旋著數艘黑船,正在向島上傾瀉那種腐蝕性黑液。藍漪站在湖邊,雙手高舉,撐起一道藍色光罩阻擋大部分黑液,但明顯力不從心。白猙的靈體則在半空中與一團人形黑霧纏斗——那應該就是藍淵的本體。
"拿到了四顆!"阿蠻爬上岸,將網兜遞給藍漪,"還差三顆和中間那顆小黑珠。"
藍漪匆匆檢查寶珠,臉色突然變得異常蒼白:"不好!他故意讓你先拿這四顆!"她指向湖心,"七旋珠必須按特定順序收集,否則無法發揮全部力量。你跳過了青色咸味珠,直接拿了綠色苦味珠,導致平衡被打破!"
仿佛印證她的話,湖心處突然形成一個漩渦,黑色小珠子瘋狂旋轉,釋放出濃稠的黑霧。那些黑霧凝聚成無數觸手,向岸上三人襲來。
"星毒核心!"藍漪一把推開阿蠻,"它被喚醒了!"
白猙放棄與藍淵的纏斗,飛撲下來擋在兩人面前。金瞳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暫時遏制了黑霧的蔓延。藍漪趁機拉起阿蠻:"我們得立刻離開!去島西的鏡洞,那里有空鼎的保護!"
"那剩下的寶珠呢?"阿蠻不甘地望向湖心。
"來不及了!"藍漪的聲音充滿痛苦,"藍淵就是沖著星毒核心來的!如果讓他得到..."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打斷了她的警告。一艘黑船直接撞向環形山,山體崩塌,湖水開始急速流失。黑霧更加猖獗,已經籠罩了大半個天空。
"走!"白猙的靈體突然開口說話,聲音比實體時更加空靈,"我帶阿蠻去鏡洞!藍漪,你必須守住這四顆寶珠!"
藍漪猶豫了一瞬,突然將手按在阿蠻額頭上:"原諒我..."一股冰涼的意識流強行進入阿蠻腦海,那是關于空鼎和七旋珠的全部知識,"記住,七珠連星時,天之裂縫將重現..."
下一秒,白猙叼起阿蠻的后領,如閃電般向西面掠去。阿蠻最后"看"到的是藍漪獨自站在崩塌的環形山前,四顆寶珠環繞著她旋轉,如同一場即將爆發的藍色風暴...
鏡洞比阿蠻想象的更加奇異。入口處是一面光滑如鏡的石壁,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到后面的通道。洞內布滿會自發光的藍色水晶,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海底龍宮。
白猙放下阿蠻,靈體明顯虛弱了許多:"暫時...安全了..."它額間的金瞳半閉,"藍淵暫時...找不到這里..."
阿蠻撫摸著洞壁,水晶傳遞給她一種奇特的安撫感:"這里是..."
"空鼎內部。"白猙趴伏下來,三條光尾無力地垂落,"藍漪將空鼎實體化...形成了這座島...鏡洞就是鼎心..."
阿蠻這才明白,整座島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廚具——空鼎的具象化。她取出網兜中的四顆寶珠,它們在洞內光芒更盛,相互之間似乎有某種吸引力。
"還差三顆..."她在意識中自語,"但湖已經被污染了..."
白猙的金瞳突然亮了一下:"不一定...需要...青色咸味珠...它是關鍵..."
就在這時,洞口的光線突然被遮蔽。阿蠻警覺地轉身,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沖進來——渾身濕透、滿臉是血的四郎!
"阿姐!"少年哭喊著撲過來,"母親她...黑鼎會..."
阿蠻緊緊抱住顫抖的弟弟,同時警惕地觀察。四郎的味鼎紋確實在發光,但顏色有些異常,而且他的氣息中混雜著一絲不尋常的甜膩。
白猙突然暴起,擋在阿蠻面前,對著四郎發出威脅性的低吼:"你不是...四郎..."
"四郎"的表情瞬間扭曲,身體如同蠟般融化,重組成了藍淵那張半人半獸的臉:"守護靈...還是這么敏銳..."黑色物質從他體內涌出,化作數十根尖刺向阿蠻襲來!
白猙用靈體硬接了這一擊,金色光芒與黑刺相撞,發出刺耳的撕裂聲。"跑!"它對阿蠻吼道,"去洞底...咸味珠...在那里!"
阿蠻抓起網兜向洞深處沖去。身后傳來藍淵的怒吼和白猙的咆哮,接著是一陣地動山搖的爆炸聲。洞穴開始崩塌,碎石如雨般落下。
在幾乎全黑的洞穴最深處,阿蠻的感知捕捉到了一抹微弱的青光。她摸索著前進,終于在一個小水池中發現了青色寶珠——它不知何時已經被轉移到了這里。
當阿蠻的手觸碰到寶珠時,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心中響起:
"咸味乃生命之源,海之精魄。得此珠者,需知犧牲之味。"
一段新的記憶涌入:藍漪跪在鏡洞深處,從口中吐出一顆青色寶珠——她竟然將咸味珠藏在了自己體內三百余年!
"帶它走..."記憶中的藍漪虛弱地對某人說,"當七珠重聚時..."
記憶突然中斷。阿蠻緊緊握住咸味珠,轉身準備離開,卻看到洞口處,藍淵的身影正在逼近。白猙的靈體不見蹤影,恐怕兇多吉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阿蠻手中的四顆寶珠突然與咸味珠產生強烈共鳴。五色光柱沖天而起,在洞頂交織成一個奇特的圖案——像是某種星座,但缺失了兩顆星。
藍淵痛苦地捂住眼睛:"停下!你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阿蠻福至心靈,突然明白了一切。她將五顆寶珠按記憶中的星座排列,然后從腰間抽出那把金色菜刀——里面封印著白猙的地鼎之力。
"不是七珠..."她在意識中宣告,"是八珠!最后一顆...是它!"
菜刀融入光陣,化作一顆金色光珠。頓時,六道光柱交織,在洞頂投射出一個近乎完整的星圖。缺失的最后一處,正對著藍淵額間的黑鼎紋。
黑鼎之主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不!你不能!"他拼命后退,但已經晚了——他額間的黑鼎紋被強行抽出,化作第七顆黑色寶珠,補全了星圖。
七珠連星,天之裂縫...即將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