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人的眼神,太鎮定了。
那是一種源于絕對自信的鎮定,仿佛接下來要做的,不是一頓關系到林家顏面的重要晚宴,而是一件吃飯喝水般簡單的小事。
“等著吧。”王師傅緩緩說道,“我倒要看看,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要是搞砸了……哼!”
……
廚房內。
與外面的嘈雜和猜忌不同,這里安靜得只剩下陳宇一個人的呼吸聲。
他沒有急著動手,而是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將今晚的菜單和所有步驟,如同一部快進的電影般,迅速過了一遍。
開水白菜、松鼠鱖魚、龍鳳呈祥……
還有一道他臨時起意,決定要加入的,分子料理。
這個世界的餐飲水平,還停留在“能吃”的原始階段。
那么,就讓他來給這些自以為是的“上流人士”,好好上一課。
讓他們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食物”。
猛地,陳宇睜開了眼睛。
一道精光,從他眼中一閃而過。
他動了。
他的手伸向了那套大馬士革鋼刀具,取出了其中最長的一把桑刀。
只見他左手拿起一塊白嫩的豆腐,右手手腕一抖,那柄看起來頗有分量的桑刀在他手中,卻輕得像一片羽毛。
“咄咄咄咄咄咄——”
一陣密集如暴雨般的、極富韻律的切菜聲,在空曠的廚房中驟然響起!
他的手速快到了極致,幾乎只能看到一片連綿的刀光殘影。
門外休息室里,正在抱怨的廚師們,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臉上的表情從不屑,慢慢變成了驚疑。
作為廚師,他們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這是……刀工?
可這怎么可能!
這種速度,這種節奏……就算是王師傅本人,在他最巔峰的時候,也絕對做不到!這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王師傅夾著煙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從業三十年,從未聽過如此恐怖的刀聲!
這已經不是在切菜了,這分明是在用刀,演奏一曲華麗的樂章!
“咕嘟。”
有人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側耳傾聽著從廚房里傳來的、那如同魔音般的聲響。
而廚房內的陳宇,對外界的一切渾然不覺。
他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僅僅十幾秒鐘,那密集如雨的刀聲,戛然而生。
他停下了。
只見他面前案板上,那塊原本方方正正的豆腐,依舊保持著原樣,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陳宇拿起那塊豆腐,輕輕放入一碗清水之中。
奇跡,發生了。
那塊豆腐在水中,如同蒲公英般,瞬間散開!
無數比發絲還要纖細的豆腐絲,在水中輕輕飄蕩,根根分明,綿密不絕,宛如一朵盛開的白色菊花。
文思豆腐!
一道極其考驗刀工的淮揚名菜!
而且,他切的,是比傳統文思豆腐難度高上數倍的,內酯豆腐!
這種豆腐質地極嫩,稍有不慎便會化作一灘豆泥。
而他,卻能在十幾秒內,將其切成數千根均勻的細絲!
這已經不是“廚藝”的范疇了。
這是“道”。
是刀之大道!
如果王師傅等人看到這一幕,恐怕會當場跪下,頂禮膜拜。
然而,陳宇的臉上,沒有絲毫得意的神色。
對他而言,這不過是熱身運動。
他將切好的文思豆腐放到一旁,接著開始處理其他的食材。
他的動作行云流水,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每一個步驟都精準得如同教科書一般。
洗、切、配、腌……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而門外的王師傅等人,則經歷了一場漫長而痛苦的煎熬。
那陣恐怖的刀聲之后,廚房里便安靜了下來。
可越是安靜,他們心里就越是發毛。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師傅,那小子……不會是把廚房給炸了吧?”一個年輕廚師小聲嘀咕道。
“閉嘴!”王師傅呵斥了一聲,但他的眼神里,也充滿了不安。
就在這時。
一股難以形容的、霸道至極的香氣,毫無征兆地,從廚房的門縫里絲絲縷縷地飄了出來。
那不是某一種單一的香味。
而是一種復合的、極具層次感的、仿佛擁有生命般的香氣!
最先飄來的是一股濃郁的、帶著焦糖香氣的肉香,仿佛是上好的五花肉,在鍋里被煸出了油脂,煎得兩面金黃。
然后,是一股醇厚的、令人迷醉的酒香。仿佛是陳年的花雕酒,被“刺啦”一聲,沿著滾燙的鍋邊淋入,酒香在高溫下被瞬間激發,與肉香和香料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咕……咕嘟……”
休息室里,此起彼伏的,全是吞咽口水的聲音。
王師傅手里的煙,已經掉在了地上,他卻渾然不覺。
他的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地盯著廚房那扇緊閉的大門,鼻翼不受控制地瘋狂翕動著,想要捕捉更多那**蝕骨的香氣。
這是什么?
這到底是在做什么菜?
他做了三十年的菜,自問對天下各種菜系的香氣都了如指掌。
可這股味道……他從未聞過!
太香了!
香得簡直不講道理!
香得讓人頭皮發麻,口舌生津,胃里像是有無數只小手在抓撓。
恨不得立刻就沖進去,哪怕是搶一塊鍋底的肉渣,也心滿意足!
“師……師傅……”一個徒弟的聲音都在發顫,“我……我好餓……”
何止是他餓。
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自己快要餓瘋了!
他們明明剛剛才吃過工作餐,可此刻,聞到這股香氣,他們感覺自己能吞下一整頭牛!
這股霸道的香氣,迅速地在整棟附樓里蔓延開來。
不僅僅是廚師們,就連在其他房間里休息的傭人、司機,也都被這股突如其來的香味給驚動了。
“天吶!這是什么味道?”
“好香啊!是誰在廚房里偷吃嗎?”
“不行了不行了,我的口水……”
越來越多的人,循著香味,聚集到了廚房的門外,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對著那扇門,露出了就像是餓狼般的眼神。
而此時,在主樓二層的書房里。
念念正坐在一張巨大的紅木書桌前,捧著一本厚厚的、帶有很多精美插圖的《世界未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