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示意清風。
早已準備好的筆墨紙硯,被端了上來。
所有人都激動了起來!
詩仙,又要動筆了!
而且,是送給他們所有人的!
這是何等的榮耀?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謝寧。
只見謝寧提筆蘸墨,龍飛鳳舞,一氣呵成!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當最后空悲切三個字落下時,謝寧猛地收筆。
一股無形的豪情,仿佛隨著那墨跡,瞬間彌漫了整個十里坡。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們怔怔地看著宣紙上的那一行字,只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不要虛度光陰,等到頭發白了,只能空自悲傷嘆息。
這是何等振聾發聵的警示,又是何等激昂慷慨的勸勉。
在場的年輕人,哪一個不是胸懷大志,想要建功立業,名留青史?
可平日里,他們或是沉迷于風花雪月,或是困于條條框框,漸漸地被磨平了棱角,消磨了銳氣。
如今,被謝寧這一句話當頭棒喝,他們才猛然驚醒。
是啊,人生能有幾回搏?
青春年華何其寶貴。
若是不趁著現在,去拼,去闖,去奮斗。
難道真的要等到老了,走不動了,再來后悔嗎?
“好!”
不知是誰,第一個大喊出聲。
緊接著,叫好之聲,如同山呼海嘯一般,響徹了整個十里坡!
“好一個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說得太好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詩仙大人,此等胸襟,此等氣魄,我輩楷模!”
“從今日起,我定當發奮圖強,絕不辜負詩仙大人的期望!”
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激動與亢奮。
他們看向謝寧的眼神,已經不再僅僅是崇拜了。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如同信徒仰望神明一般的狂熱!
謝寧看著眾人激動的模樣,心中也是頗為感慨。
他知道,自己今天這番舉動,算是徹底收買了這群大齊未來讀書人的心。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要的,不僅僅是在文壇上封神。
他要的,是話語權!
是一種,能夠影響整個時代思潮的話語權!
他放下筆,端起酒杯,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帶著些許無奈的苦笑。
“唉。”
他輕輕嘆了口氣。
這聲嘆息,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剛剛還喧鬧無比的場面,瞬間又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他。
詩仙大人,這是怎么了?
剛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嘆上氣了?
“諸位。”
謝寧的目光掃過全場,聲音里帶著一絲落寞。
“聽諸君一言,謝某心中,甚是感動。”
“只是,說句不怕大家笑話的話。”
他頓了頓,仿佛有些難以啟齒。
“此次出使燕國,名為正使,風光無限。可實際上,卻是前路漫漫,危機四伏。”
“更重要的是......”
他苦笑了一下。
“囊中羞澀啊。陛下雖有賞賜,但出使一行,上下打點,招兵買馬,處處都要用錢。”
“我這正使,說白了,就是個光桿司令。朝廷撥付的銀兩,實在是......捉襟見肘。我倒不是缺錢。”
謝寧擺了擺手,說得十分誠懇。
“我謝寧,還不至于為了些許黃白之物發愁。我只是,有些心寒。我只是想看看,在我大齊,在我即將為國出征,九死一生之際。”
“我這詩仙之名,我這靖安伯之位,在我大齊的年輕人心中,到底,值幾斤幾兩。”
他這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既點明了自己的困境,又把自己拔高到了一個為國為民,卻不被理解的悲情英雄的高度。
那股子委屈,那股子心酸,簡直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在場的文人騷客們,本就是一群最容易被情緒感染的人。
他們剛剛才被謝寧的詩詞激得熱血沸騰,此刻一聽這話,那還了得?
這簡直就是對他們這些讀書人最大的侮辱!
詩仙大人,為了國家,要去那么危險的地方拼命,朝廷竟然連錢都不給夠,這還有沒有天理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豈有此理!”
一個性子急的年輕書生,當場就把酒杯往地上一摔,滿臉通紅地站了起來。
“朝中那些大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我等雖然是文弱書生,不能隨伯爺一同出征,殺敵報國!但,我等也絕不能讓伯爺寒了心!”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直接丟到了謝寧面前的桌子上。
“伯爺!這里是我全部的家當,雖然只有二十幾兩銀子,但這是我的一片心意!請您務必收下!”
他這一帶頭,場面瞬間就失控了。
“對,伯爺,我也捐!”
“我這里有五十兩!”
“我這里有一百兩!”
“我沒帶銀子,我這塊玉佩,是祖上傳下來的,也值個百八十兩。伯爺,您拿去!”
“還有我!我這里有張銀票,三百兩!”
一時間,銀子,銀票,玉佩,扳指......
所有能值錢的東西,都如同雨點一般,被放到了謝寧的桌子上。
那些沒帶錢的,更是急得抓耳撓腮。
“伯爺,您等等,我這就回家去取!”
“對對對,我家就在城里,我這就回去拿!”
場面,熱鬧得就跟菜市場一樣。
清風和明月都看傻了。
他們跟在謝寧身邊這么久,還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
這......這就跟搶錢一樣啊!
不,這比搶錢還夸張!
這是別人哭著喊著,硬要把錢塞給你啊!
謝寧自己,也有些意外。
他本來只是想試探一下,順便看看能不能再撈點錢,解決那三十萬兩的缺口。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群讀書人的反應,會如此的狂熱。
看著那堆積如山的金銀財物,看著那一張張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
謝寧的心中,也不由得流過一絲暖意。
他知道,這其中,或許有沖動的成分。
但更多的,是一種最樸素,也最真摯的家國情懷。
他緩緩地站起身,對著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諸位。這份情,我謝寧記下了。他日若能凱旋,定與諸君,再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