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靖安伯謝寧于途中遇襲,人質被劫,朕心甚憂。”
“特遣相國次子宇文月為副使,即刻啟程,前往協助靖安伯,共商國是,尋回人質。欽此?!?/p>
“宇文月?”
蒙山念出這個名字,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他來干什么?這家伙上次在十里坡被伯爺您坑得那么慘,這次跑來,肯定沒安好心!”
“他當然沒安好心?!?/p>
謝寧輕笑一聲,靠在了椅背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這宇文太極,還真是不死心啊。派他兒子來,名為協助,實為奪權?!?/p>
“一旦我這邊找不到衛通,或者在燕國吃了虧,他宇文月就能立刻跳出來,接管所有事情?!?/p>
“最后再把罪責全推到我頭上,他自己反而成了收拾爛攤子的功臣?!?/p>
“這算盤,打得可真精?!?/p>
蒙山一聽,頓時急了,一拍大腿。
“那可不行!伯爺,咱們不能讓他過來!要不,我派人去半道上......”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胡鬧?!?/p>
謝寧瞪了他一眼。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他現在好歹頂著個副使的名頭,動了他,就是給宇文太極送把柄。更何況,這是玄機閣的密信,我估摸著圣旨會和宇文月一起到。”
“那怎么辦?總不能真讓他來指手畫腳吧!”
蒙山急得抓耳撓腮。
謝寧看著他那副樣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來,當然要讓他來。不但要讓他來,我們還得好生招待他?!?/p>
他沖著蒙山勾了勾手指。
蒙山連忙把耳朵湊了過去。
謝寧壓低了聲音,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通。
蒙山聽得眼睛越瞪越大,臉上的表情從焦急,到疑惑,再到恍然大悟,最后變成了一種......同情。
他用一種看好戲的眼神,瞥了一眼那張寫著宇文月名字的紙條,心里默默為這位遠道而來的副使大人,點上了一根蠟。
伯爺這也太損了。
不過,他喜歡。
“伯爺,您就瞧好吧!”
蒙山拍著胸脯,領了命令,興沖沖地就要出去安排。
“等等?!?/p>
謝寧又叫住了他。
“記住,戲要做足。宇文月那個人心高氣傲,又自作聰明。你越是表現得焦頭爛額,六神無主,他就越是會相信?!?/p>
“末將明白!”
蒙山嘿嘿一笑,轉身大步流星地出了營帳。
帳內,只剩下了謝寧和紅鯉。
“閣主,您這是......”
紅鯉有些不解,她不明白,為何要在一個宇文月身上,花費這么多心思。
謝寧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宇文月是條好狗?!?/p>
“嗯?”
紅鯉愣住了。
“他雖然蠢了點,但勝在聽話,而且嗓門夠大?!?/p>
謝寧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我把他放在明面上,讓他對著燕國狂吠。一方面,可以吸引燕國人的注意力,讓他們以為我們大齊內部出了亂子,正使副使不和,從而放松警惕?!?/p>
“另一方面,也可以借他的嘴,把水攪得更渾。水越渾,藏在下面的魚,才越容易被釣出來?!?/p>
“至于我......”
謝寧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了營帳門口,掀開簾子,遙望著遠處云州城的輪廓。
夜色下,那座雄城就像一頭匍匐的巨獸,安靜,卻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我也該進城,去看看我真正的魚兒,到底準備得怎么樣了?!?/p>
他轉過頭,對紅鯉說道:“我離開之后,營地這邊,你暗中照應。有什么事,按老規矩聯系?!?/p>
“是,閣主?!?/p>
紅鯉躬身應道。
謝寧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投向遠方。
宇文月,希望你喜歡我為你準備的這份大禮。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
大齊使團隊伍便再次開拔。
只是這一次,行進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整個隊伍的氣氛,也比之前更加壓抑和沉重。
那輛空空如也的囚車,被放在隊伍最顯眼的位置,像一個巨大的笑話,時刻提醒著所有人,這次任務已經失敗了一半。
蒙山騎在馬上,眉頭緊鎖,唉聲嘆氣,時不時還對著身邊罵罵咧咧幾句。
這支愁云慘淡的隊伍,就這么慢悠悠地晃蕩到了距離云州城約莫十里的一處平地上。
“停!”
蒙山抬起手,中氣十足地吼了一嗓子。
“傳令下去,全軍就地安營扎寨!”
命令一下,士兵們便有氣無力地開始行動起來。
扎營的扎營,巡邏的巡邏,一切顯得有條不紊。
站在一處高坡上,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遠處云州城那巍峨的城墻。
青灰色的城磚在晨光中泛著冰冷的光澤,城樓之上,隱約可見燕國士兵的身影,以及那面迎風招展的,屬于北燕的玄鳥旗。
“他娘的!”
蒙山看著那面旗幟,重重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伯爺也真是,就讓咱們在這干看著,這心里憋屈得慌!”
他身邊的副將也是一臉的無奈。
“將軍,伯爺自有他的安排,咱們聽令行事便是?!?/p>
“俺知道!”
蒙山煩躁地擺了擺手,“俺就是發發牢騷,你去,把警戒范圍擴大一倍,讓兄弟們都把眼睛放亮點,別真讓人摸到跟前了都不知道!”
“是!”
副將領命而去。
大齊使團在城外十里安營扎寨的消息,很快就通過城樓上的哨兵,傳到了云州守將,蕭遠山的耳中。
蕭遠山,戴宗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愛將,鎮守云州已有五年。
此人治軍嚴謹,性格沉穩,是不可多得的將才。
此刻,他正站在城樓之上,觀察著遠處齊軍的動靜。
“將軍,齊軍在城外停下了,看樣子不打算再前進了?!?/p>
一名親兵在他身后稟報道。
蕭遠山嗯了一聲,臉上沒什么表情。
“將軍,咱們要不要派人去問問?還是說......做些準備?”
親兵試探著問道。
蕭遠山瞥了他一眼。
“問什么?準備什么?”
他的聲音很平淡。
“元帥的命令,是讓我們給那位靖安伯送一份大禮,但前提是,他得先到城下。”
“現在人家離著十里地就停了,擺明了是在等我們先動。”
“這個時候,誰先動,誰就落了下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