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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有損顏面了。”
“行了，二愣子，既來之，則安之。”
霽洪倒是適應(yīng)得很快，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四周。
“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他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從這種視角，來看待一座城市。
以前他看到的，都是粉飾太平的繁華。
而現(xiàn)在，他聞到的，卻是最真實的人間煙火氣。
這種感覺，很新奇。
“噓，別說話。”
謝寧對他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扇小窗戶。
那扇窗戶，正對著酒樓的大堂，從這里，可以清晰地聽到里面的談話聲。
三人立刻貓著腰，躡手躡腳地湊了過去，像三只偷油的老鼠。
……
酒樓大堂里，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十幾張桌子，座無虛席。
喝酒的，吃菜的，聊天的，好不熱鬧。
“哎，你們聽說了沒？城外來了好幾千大齊的官兵！”
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灌了一大口酒，大著舌頭說道。
“聽說了聽說了，就在城外十里地安營扎寨了，看那架勢，好像不打算進城了。”
旁邊一個瘦子接話道。
“不進城？那他們來干嘛的？不是說來交接咱們云州的嘛？”
“交接個屁！”
那壯漢一拍桌子，“我可聽說了，他們把要交換的那個燕國大人物給弄丟了！”
“什么？弄丟了？”
此話一出，周圍好幾桌的人，都豎起了耳朵。
“真的假的？這么重要的人犯都能弄丟了？”
“千真萬確，我三舅姥爺?shù)亩砀纾驮诔情T當(dāng)差，他親耳聽說的。”
那壯漢說得是唾沫橫飛。
“據(jù)說，那大齊的使團，在半道上遇到了劫匪，一場混戰(zhàn)，人就沒了。”
“嘖嘖嘖，這大齊也太廢物了吧，連個人都看不住。”
“可不是嘛，現(xiàn)在好了，人丟了，他們還有臉來要咱們的城池？”
“就是，我看啊，他們就是故意把人弄丟的，壓根就沒想過要真心交易。”
“這幫南蠻子，就沒一個好東西！”
一時間，大堂里是群情激憤，罵聲一片。
所有人都把矛頭，對準(zhǔn)了素未謀面的大齊使團。
后院窗戶下。
霽洪和福安聽著這些議論，臉色都有些凝重。
沒想到，衛(wèi)通被劫的消息，竟然已經(jīng)傳得這么快了。
而且，民間的反應(yīng)，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激烈。
幾乎所有人都認(rèn)為，這是大齊的陰謀。
照這個趨勢發(fā)展下去，兩國之間的戰(zhàn)爭，怕是真的不可避免了。
霽洪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現(xiàn)在，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大齊正使，靖安伯謝寧，愈發(fā)地好奇了。
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搞的鬼？
如果不是，那劫走衛(wèi)通的，又會是誰？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
大堂里的風(fēng)向，卻突然一轉(zhuǎn)。
“哎，說起這個大齊的正使，你們知道是誰么？”
一個看起來像是讀書人的中年男子，搖著扇子，神秘兮兮地說道。
“誰啊？”
眾人紛紛看向他。
“靖安伯謝寧啊。”
“謝寧？沒聽說過啊，什么來頭？”
“這你們就孤陋寡聞了吧！”
那讀書人一臉的得意。
“這位靖安伯可不是一般人，他不僅在汴城立下大功，更是一位……詩仙！”
“詩仙？”
這個名頭，顯然比靖安伯要響亮得多。
“沒錯，就是詩仙！”
讀書人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搖頭晃腦地念道：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他每念一句，大堂里就安靜一分。
等到他三句念完，整個大堂，已經(jīng)變得鴉雀無聲。
靖安伯他們不認(rèn)識，可詩仙大名卻是如雷觀惡啊。
后院窗下。
霽洪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他的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又是這幾句詩！
他在燕京的御書房里，曾無數(shù)次地摩挲著那本《瀚海詩集》，品味著這些詩句。
他以為，這已經(jīng)是詩詞的巔峰。
可現(xiàn)在，在這嘈雜的酒樓里，從一個普通的讀書人口中再次聽到，他才發(fā)現(xiàn)，這些詩句的魅力，遠不止于此。
它有一種，能夠瞬間抓住人心的力量。
“詩仙謝寧啊！”
“原來就是他啊！”
短暫的寂靜之后，大堂里爆發(fā)出了一陣?yán)坐Q般的叫嚷聲。
剛才還對大齊使團喊打喊殺的眾人，此刻的態(tài)度，竟然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
雖然還是有人在罵，但明顯能聽出來，他們的底氣，已經(jīng)沒有那么足了。
一個能寫出如此千古絕句的人，真的會是那種搞陰謀詭計的小人么。
很多人心里，都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謝寧聽著眾人的議論，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這就是文化的力量啊。
它甚至能于無聲處，悄然改變一個人的看法。
很好。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劇本，順利地進行著。
他轉(zhuǎn)過頭，想看看自己那兩個徒弟的反應(yīng)。
福安還是一臉的凝重，顯然還在為家國大事而憂心。
而霽洪，此刻的表情卻十分精彩。
他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
他的嘴巴微微張著，似乎想說什么，卻又激動得說不出來。
謝寧看著他那副樣子，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個惡作劇似的念頭。
他湊到霽洪耳邊，用一種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問道：
“怎么樣，狗蛋，這位詩仙厲害吧？想不想……親眼見見他？”
謝寧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在霽洪的耳朵里，卻不亞于一聲驚雷。
親眼見見他？
霽洪的心猛地一跳。
他當(dāng)然想，他做夢都想。
他這次微服私訪，從燕京跑到這偏遠的云州城，為的是什么？
不就是為了親眼看一看，這個攪動了兩國風(fēng)云，又有著驚世才華的年輕人，到底是個什么模樣么。
可現(xiàn)在，他連城門都差點進不來，還把自己搞成了這副乞丐的尊容。
別說去見人家大齊的正使了，他現(xiàn)在連醉仙樓的大門都不敢進。
“你……你有辦法？”
霽洪壓下心頭的疑惑，轉(zhuǎn)過頭，用一種充滿懷疑和期待的眼神，看著身邊這個臟兮兮的小乞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