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一邊已經興沖沖地跑回了御案前,親自鋪開了一卷明黃色的圣旨,研好了墨,提起了筆,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李慶寧看著他那猴急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剛要開口說出那個名字。
就在這時,一個尖細的聲音,從殿外傳了進來。
“皇太后娘娘駕到。”
話音未落,皇太后雍容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房門口。
在她的身后,還跟著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公子。
正是宇文月。
李慶寧的眉頭,不易察覺地輕輕一蹙。
母后怎么會和宇文月一起來了?
她心中升起一絲不喜,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上前一步,與李慶志一同行禮。
“兒臣參見母后。”
“都起來吧。”
皇太后的目光在姐弟二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了那卷已經鋪開的明黃色圣旨上,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你們姐弟倆倒是在一處,正好,也省得哀家再多跑一趟了。”
李慶志不明所以,還以為母后是來看望他們的,連忙獻寶似的揚了揚手里的御筆。
“母后,您來得正好。皇姐她……”
“志兒。”
李慶寧不動聲色地打斷了他,她大概已經猜到了皇太后此行的目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呵呵,看來咱們想到一處去了,哀家今日來,正是為了你皇姐的婚事。”
皇太后仿佛沒有察覺到殿內暗流涌動的氣氛,徑直開口,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啊?”
李慶志徹底蒙了。
他也看向皇太后,又看看自己的姐姐,腦子里一團漿糊。
“母后,您也知道皇姐要成婚的事了?”
“那是自然。”
皇太后以為李慶寧已經將與宇文月的事情告訴了皇帝,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皇姐年歲不小了,她的婚事,哀家這個做母親的,自然是時時放在心上。”
“依哀家看,相國府的二公子宇文月無論是才學人品,還是家世樣貌,都與你皇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先皇在世時,便曾有此意。今日哀家便是想請陛下,為他們二人賜婚,了卻先皇一樁遺愿。”
“太巧了。”
李慶志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原來皇姐要嫁的人就是宇文公子啊,我說呢,剛才問她她還不肯說,原來是想給朕一個驚喜。”
他天真地以為這真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巧合,看向宇文月的眼神里都多了幾分身為大舅子的審視和滿意。
“宇文公子,那以后我皇姐可就交給你了,你若是敢欺負她,朕可不饒你。”
宇文月心中狂喜,面上卻是一派謙恭,對著李慶志深深一揖。
“陛下放心,臣定會待公主殿下如珠如寶,此生不負。”
他說著,又將飽含深情的目光投向了李慶寧。
然而,他看到的,卻是一張冰冷如霜的絕美臉龐。
“母后,陛下,你們恐怕是誤會了。”
李慶寧清冷的聲音,如同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殿內所有人的熱情。
“兒臣今日請陛下擬旨,要嫁的人,并非宇文公子。”
什么?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李慶志臉上笑容一僵。
皇太后身后的宇文月,眼中的深情也瞬間化為錯愕和難堪。
皇太后的臉色,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
“慶寧,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皇太后的聲音里已經帶上了一絲冷意。
“當著陛下的面,休得胡鬧。”
“兒臣沒有胡鬧。”
李慶寧迎上母親的目光,沒有絲毫退讓。
“婚姻大事,關乎兒臣一生幸福,兒臣不想,也不能將就。兒臣心中,早已有了人選。”
“是誰?”皇太后厲聲問道。
李慶寧的目光,不自覺地柔和了一瞬,腦海里閃過那個明明虛弱得快要倒下,卻還在貧嘴的家伙。
她紅唇輕啟,吐出了那個讓她心湖泛起漣漪的名字。
“定遠侯世子,謝寧。”
“定遠侯世子謝寧?”
皇太后口中喃喃,片刻后,才想起前些時日傳進宮的一些風言風語。
是關于定遠侯世子與靖王之女李如詩的。
“荒唐!”
皇太后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的是那個聲名狼藉的廢物世子?那種貨色你也看得上,他有什么資格做我大齊的駙馬。”
“他有沒有資格,不是母后說了算,是兒臣說了算。”
李慶寧的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救了兒臣的命,在兒臣看來,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
“救了你的命?”
皇太后冷笑一聲。
“你被他灌了什么**湯,你可知他與那靖王府的郡主早有婚約,為了攀附你,不惜悔婚,此等見利忘義的小人,你也信得過?”
“那婚約,不過是賈一博與靖王的一場交易,謝寧從未承認過。”
李慶寧淡淡地解釋。
“至于小人與否,兒臣自有判斷。”
“你的判斷?”
皇太后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你的判斷就是為了一個男人,忤逆先皇的遺愿,違抗哀家的命令,置皇家顏面于不顧嗎?”
她轉向一旁早已呆若木雞的李慶志,聲音嚴厲。
“陛下,你身為天子,當知孰輕孰重。相國宇文太極乃國之柱石,與相國府聯姻,于你的皇位,于大齊的江山,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此事,關乎國本,由不得她任性。”
李慶志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一邊是自己最敬愛的母親,一邊是自己最依賴的姐姐,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竟也不知作何決斷。
“我李慶寧的夫君,只能是我自己選的人,誰也逼不了我。”
李慶寧看著自己的弟弟,聲音放緩了些,卻依舊堅定。
“還請母后不要為難皇帝。”
“你……”
皇太后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李慶寧,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宇文月,臉色早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站在那里,只覺得像是被人當眾剝光了衣服,羞憤欲絕。
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滿心歡喜而來,等到的卻是這樣一場堪稱羞辱的拒絕。
謝寧?
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
他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