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文臣宿儒們,一個個撫掌大笑,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之詞。
就連皇太后,都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首詩,確實做得不錯。
無論是格律,還是意境,都屬上乘。
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
宇文月聽著周圍的贊美聲,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這首詩,可以說是他近期的巔峰之作。
他不信,謝寧那個廢物能作出比這更好的詩來。
他將挑釁的目光投向了謝寧。
“謝世子,我的詩已經作完了。現在,該你了。不知,你那杯茶,喝完了沒有?”
他的話里,充滿了嘲諷。
所有人的目光,也再次落在了謝寧的身上。
他們都想看看,這個狂徒,在宇文月這首堪稱完美的詩面前,還能如何應對。
他們已經準備好,要看謝寧的笑話了。
然而。
謝寧只是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那副懶散的樣子,好像根本就沒把這場比試,放在心上。
他看著宇文月,撇了撇嘴。
“就這?”
他只說了兩個字。
但這兩個字里,所蘊含的,那種濃濃的,毫不掩飾的,**裸的鄙夷。
卻像是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烙在了宇文月的心上。
“就這?”
謝寧又重復了一遍,搖了搖頭,臉上寫滿了失望。
“平平無奇,索然無味。”
“堆砌辭藻,毫無靈魂。”
“就這種水平,你也配叫才子?”
謝寧的聲音不大,但在這相對安靜的御花園中,卻顯得格外清晰。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平平無奇?
索然無味?
堆砌辭藻?
毫無靈魂?
這說的是宇文月那首被眾人奉為佳作的七律?
瘋了!
這個謝寧,一定是徹底瘋了!
他不僅狂妄,他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豎子,安敢如此口出狂言!”
一個白胡子老頭氣得當場就站了起來,指著謝寧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懂什么叫詩詞?你讀過幾本書?竟然敢如此評價宇文公子的心血之作!”
“就是,無知小兒,嘩眾取寵!”
“有本事,你也作一首出來!我倒要看看,你這狂徒,能作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詩篇來!”
文臣那一列,瞬間群情激憤。
他們感覺自己的專業領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釁和侮辱。
宇文月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他感覺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
他嘔心瀝血,自認為是巔峰之作的詩,到了謝寧嘴里,竟然變得一文不值。
“謝寧!”
他咬牙切齒地低吼。
“你若作不出來,我今日,定要讓你血濺當場!”
面對這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憤怒和指責。
謝寧卻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他甚至,還有閑心,掏了掏耳朵。
“吵死了。”
他環顧四周,看著那些氣得滿臉通紅的文臣宿儒,搖了搖頭。
“怎么?說兩句實話,你們就受不了了。”一個個自詡為文人,難道連這點氣度都沒有?還是說,你們的水平也就跟他一樣,只能作出這種口水詩來?”
他這話,簡直就是地圖炮。
一句話,把在場所有的文人,都給得罪了。
“你……你……”
那白胡子老頭被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指著謝寧,渾身哆嗦。
“好!好!好!”
皇太后怒極反笑,她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謝寧,哀家今天,算是見識到你的狂妄了。既然你如此看不起宇文公子的詩,那哀家,就洗耳恭聽你的大作。你若是作不出來,或者作出來的東西入不了眾人的眼。”
她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殺意。
“那今日,就不是自斷雙腿那么簡單了。哀家要讓你,滿門抄斬!”
滿門抄斬!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太后娘娘,這是真的動了殺心了!
此話一出,原本隱藏在人群中怡然自得看著戲的賈一博,登時嚇得魂飛魄散。
這吃瓜怎么還吃到自己身上了?
李慶寧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
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她剛想站起來,替謝寧說些什么。
謝寧卻對著她,擺了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然后,他轉過身,看著眾人,笑了。
那笑容,燦爛而又自信。
“作詩嘛,多大點事兒。”
他踱著步子,走到了御花園的中央。
他沒有去看那些盛放的菊花,也沒有去看那似火的楓林。
他只是抬起頭,看著那蔚藍的天空,和天空中,那幾朵悠閑的白云。
他甚至,都沒有思考。
就那么隨口,吟了出來。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
簡簡單單的兩句,脫口而出。
聲音清朗,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御花園內,瞬間一靜。
那些原本還在憤怒叫囂的文人們,在聽到這兩句詩的瞬間,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
好……好清新的句子!
只是簡單的十個字,卻仿佛將一幅雨后初秋,山林傍晚的絕美畫卷,展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那份空靈,那份寧靜,那份閑適……
讓人心曠神怡。
還沒等他們從這兩句詩的意境中回過神來。
謝寧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轟!
如果說,前兩句,只是讓他們感到驚艷。
那這兩句,簡直就像是一道閃電,狠狠地劈在了他們的天靈蓋上。
明月!
松林!
清泉!
石頭!
四個最簡單,最常見的意象,組合在一起,竟然能構成如此絕美的畫面。
靜中有動,動中有靜。
聲色俱全,詩中有畫。
這……這簡直是神來之筆!
在場的文人們,一個個都傻了。
他們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微張,腦子里,反復回蕩著這四句詩。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太美了。
實在是太美了。
他們窮盡一生所追求的詩詞意境,竟然被這個他們視作廢物的少年,如此輕描淡寫地,就吟了出來。
宇文月的臉色,已經變得一片慘白。
他引以為傲的那首七律,在這四句詩面前,簡直就像是地上的泥土,與天上的皓月。